Saturday, July 24, 2010

纯0时代 BY 白芸

[蛮好 小少爷成长后终于爆了强受小菊花 文风真的不一样了]



第一章

  我是0,纯0。
  很好, 你明白什么叫0,什么叫1。
  这些名词无须我多做解释,同性恋早已非病症,日益被大众接受,甚至成为一种另类的流行。
  可你不明 白什么是纯0?
  斯文点说,纯0是彻头彻尾的小受,与床伴的肉体关系中,纯粹是接受的一方,绝不进攻:色情点形容,我们只会在火热坚挺的阴茎 下浑身酥软、持续叫床,而一碰到柔软紧窄的小菊花,便「性」趣全无、一泻如注。
  要我们进攻别人,是不可能的任务,也是违背生理心理的事。
   以一句话粗俗总结——
  我们只被插,从不插入!
  所以和纯1或可零可一的0.5们不同,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异性有任何实质性 的瓜葛。我们是从身到心、纯粹至极,无药可救的GAY!
  可这并不算悲剧。
  最悲剧的,并不在于你是纯0,而在于你虽是纯0的 心,却没有纯0的身!
  不懂?
  没关系,看完这个故事,你就会了解我们身处的世界。
  在我之上,是天堂;
   在我之下,是地狱。
  天堂与地狱之间,没有边界。


  「沉没森林」并非炫酷的科幻电影或灾难片,而是一家 酒吧的名字。
  地如其名。
  每次我走进去,便觉从阳光人世直直掉入黑暗冥府——
  耳边充斥声嘶力竭的摇滚乐,眩目灯 光闪得双眼刺痛,二十岁左右满头黄毛唇瓣打钉的年轻人,纷纷像嗑错药一样在舞池中抖手晃脚、摆腰扭臀,活似百鬼出行、魑魅魍魉……
  「帅哥, 一个人来?」
  一阵浓郁香水扑面而来,飘忽光束照出来人画着银灰烟熏的熊猫眼、描了唇线的嘴巴……或者这不能称之为嘴,叫「血盆大口」倒更恰 当,还有那长长的指甲,上面涂了一层蓝色亮片,正翘着兰花指,不断朝我抛送自以为魅力横生的电波……
  可网眼背心配紧身皮裤的打扮,却让胯下 鼓鼓一团格外醒目,与这张脸组合在一起,形成十分诡异的画面。
  「我有BF?」我指指身边的俊俏男子。
  来人抬眼一看,脸色顿 变。冷哼一声,他掉头扭臀离开,很快没入一群正和着音乐尖叫、仿佛达到高潮的小0们之间……

  好不容易挤到吧台,才喘息坐定,侍者阿 B便送上一杯如黄昏落日般的鸡尾酒,  「419,这是坐在角落的客人送的。」
  「哇,给我的?哦呵呵呵,没想到刚坐下就有人请我喝酒,这可 破了老娘最快被搭讪的纪录!」乐嘉大呼小叫,笑得花枝招展。
  「呃,嘉哥,不好意思。这杯不是给你的,是要给魏哥的。」阿B为难地看看他,再 看看我。
  鲜花顿成臭牛粪,乐嘉嘟嘴哼声,把酒杯推向我,「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来了,只会抢老娘的风头。」
  「酸什么。你我受众 不同。请你喝酒的都是小1,而请我喝酒的则非小0莫属。」我举杯,朝角落那位一望便知是0号的陌生男子颔首,将「419」一饮而尽。
  虽说过 了二十五岁的老GAY,如同鲜花开到茶蘼,马上即变残枝败柳,但一进酒吧便有人请客,总非坏事。
  哪怕他是个小0,哪怕他请的是「419」。
  「唉,魏杨,坐十分钟仍无人间津,莫非我已风华不再?」
  乐嘉摸摸刚做过面膜的娇嫩脸颊,目光哀怨。灯光下的他俊俏飞扬、鲜妍 生动,虽娘气甚重,却我见犹怜。
  他是我死党,认识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好的时候同穿一条裤子用一双筷子,坏的时候拳脚相加打得鼻青脸肿。但我 知道,不管我们吵得再凶骂得再难听,到头来,仍是彼此最贴心的朋友。
  GAY之间或许少有节操,却有铁一般的友谊。
  「是,皱纹 都出来了。」我面无表情道。
  「滚!」乐嘉呸我。
  我笑笑,掏出一支烟,点上,朝他吐出一个小烟圈。
  「音乐好吵 哦。」乐嘉抱怨道。
  「我早说去HILL好些,是你偏要来这里。虽然HILL 也是一群小0,但至少音乐比这里有品味。」
  「狗 屁。HILL那是一个彻底的0窝,挖地三尺都找不出一个0.5,沉没森林至少还能挖到几个1。」
  「我看难。」我叼着烟环顾四周,喃喃道: 「一个月没来,多了不少新0,妖气更盛。」
  「什么妖气更盛,简直是妖气冲天!」乐嘉翘着兰花指吐槽。
  他说得没错,他奶奶的全 是0!
  我知道GAY的世界总是0多1少,也知道纯0更是多如牛毛而纯1却屈指可数,可我的确吃惊于这城市竟藏匿着这么多0。
   娘0、妖0、干瘦0、妖艳0、清秀0、小处0、身经百战0……各种类型的0们汇聚成汹涌翻滚的饥渴汪洋。我仿佛能看到他们眼中冒出森森绿光,唇角溢出垂涎 之液,如饿狼扑食,四处寻觅合乎胃口的小1们。
  如果你是1,那么「沉没森林」是天堂;如果你是0,那么「沉没森林」是地狱;如果你是 0.5,恭喜你,身处天堂与地狱之间。

  「SHIT,他怎么来了?」突然,乐嘉一把抓住我手臂,指尖微微颤抖。
   「谁?」
  「你自己看。」
  此时摇滚乐变成了抒情乐,震耳欲聋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同志情侣缓缓滑入酒吧中央的舞池,刺目灯光变 得暧昧朦胧。
  影绰间,一道粗重身影,分开人群,朝我们走来。
  「你的肌肉熊?」
  乐嘉的前男友,健美教练,五大三 粗,一身肌肉硬得能当石雕打。
  乐嘉一度迷他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毕竟这世上,够粗犷够MAN的纯1,就像濒临绝种的大熊猫一样珍贵。但人 心脆弱,再深的迷恋也经不起屡次伤害。第N次抓到男友偷吃的证据,乐嘉终于在上周死心跟他说分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追来这里。
  「乐嘉,你 果然在这里!」
  肌肉男两眼发光地扑向乐嘉,我猛然起身挡在他面前,乐嘉则像受惊的小兔子,缩在我背后。
  「宝贝,跟我回去,以 前都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隔着我,肌肉男低声下气向乐嘉哀求。
   犯贱,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宝贝,不要躲着我。」
  「老兄,男子汉大丈夫,干脆一点。乐嘉已经和你分手,又何必死缠烂 打?」我伸手止住他。
  「魏杨,你闪开,少管我们的事!」肌肉男气急败坏,冲我吼叫。
  「我若不闪?」
  「你找 打?」
  肌肉男撩起袖子,吹胡子瞪眼,贴上我鼻子,气焰熏天。
  他不矮,一米八,可惜,比我还矮那么一点,我一米八五;他身材壮 硕,比我粗大一圈,浑身肌肉块块凸起,同样可惜,我身上的八块肌也下是白练的,虽精瘦柔韧,却蓄满力量,比他的花架子强得多。
  周遭人见势不 妙,纷纷闪避。明哲保身的社会,并不意外。
  「魏杨,等爷爷揍得你满地找牙!」
  嚣张叫声中,我轻松避开肌肉男的一记直击拳,又 连闪两记侧拳。
  这小子是健美教练,有两下身手,出拳又狠又重,打架颇有经验,可惜,碰上我,再有经验也是白搭。
  「吠得太早了 点。」
  我冷冷道,猛地抬脚,只听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叫,肌肉男抱住肚子半跪到地上;然后我一甩手,一声更凄厉的惨叫,他便四肢大张,像瘫软的 肥猪般痉挛横躺于地……
  「痛痛痛……饶命……」肌肉男在我脚下含泪呼救。
  「下次若再纠缠乐嘉,就废掉你一条手臂,听明白 了?」我沉声道,加重力道,肌肉男再次杀猪般惨叫。
  「明……明白了,魏杨……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滚!」我一脚踢他屁 股,他连滚带爬地奔向门口。
  打斗中,嘴上依旧叼着烟,我用手指夹住,悠悠吐了一口。

  「魏杨,你真帅!」乐嘉尖叫着, 抱住我猛亲。
  「低调,低调……」我眼角抽搐地夹紧烟,防止被他碰掉。
  经这么一闹,我身边呼啦啦涌上一圈小0,个个狼目炯炯地 盯着我,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谁啊?」
  「魏杨,『沉没森林』的名人,武术高手散打冠军柔道九段。以前酒吧有流氓滋事,都是他 一个人解决。」
  「哇,他看上去超帅超酷,有BF了吗?」
  「身边那个应该就是吧?」
  「不像耶,我应该还有机 会……」
  「怕什么,喜欢就上!有BF也给他撬掉!」
  喂喂,这种事好像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讨论吧?
  「魏杨,你每 次来,必引起一番骚动。」人潮分开,一眉秀目深、轮廓鲜明的眼镜男迎上前来,身边还有几位随从。
  我苦笑,「喧宾夺主,老板莫怪。」
   是「沉没森林」老板驾到,人称老西。其实不老,才三十出头,气质从容,与这粗俗名字不搭。
  「少来,别给我拽文,包厢说话。」
   老西重重砸我一拳,此时,一抹清瘦的身影欢天喜地扑上,整个人几乎挂到我身上,「魏哥,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哦。」
  我抱住他,掂了 掂,「小京,你比以前重了。」
  「咦?有吗?我最近可一直在节食。」小京垮下脸,如丧考妣。
  「减个屁,再减屁股就没弹性了。」 我捏了他的小屁屁一记。
  「真的?」小京摸摸自己的屁股。
  「废话,当然是圆滚滚的可爱。」
  「魏哥……」又有人怯 怯向我打招呼。
  「阿迪也来了。」
  阿迪,小京的「闺蜜」,一如我与乐嘉。不同小京的清俊喜人,他长相十分普通,略为瘦小,走在 大街上如同沙砾,毫不起眼。
  「嗯,魏哥好。」阿迪点头,露出羞涩笑容。他为人一向如此,听话而安静。
  一手揽住小京,一手搂住 阿迪,正当我志高气昂地朝包厢走去时,有支支吾吾的颤音自角落传来……
  「魏、魏大哥,请……请留步……」
  一双眼眸黑白分明, 灯下明明灭灭。一丝不安、几分惶恐,更多的却是满满敬慕。
  「喂,又一个被你瞬间秒杀的崇拜者。」乐嘉回头撞了我一下,满脸奸笑。
   「叫我有事?」我大方走过去,那人只到我肩头,骨骼清瘦,典型小0。
  「我……你……我……」那人开始结巴。
  「谢谢你的 419。」我坦然道。
  「不客气,没想到……魏哥还记得……」那人的脸微微一红。
  「怎会不记得,我又不是瞎子。阿B,给这位先 生一杯『886』。」我扬声道。
  「是,魏哥。」阿B马上应道。
  「哎?不、不需要,我已经喝了很多……」那人吃了一惊。
   「一定要,我的回礼。」
  419,FOR ONE NIGHT;
  886,YOU ARE NOT MY CUP OF TEA。
  「做……做朋友也不行吗?」那人低下头,目光黯然。
  「萍水相逢,何必结伴?」
  「可、可是……」
   我一步将他逼贴到墙上,伸手抬起他滑嫩下巴,擒住,与之直视,「你是纯0?」
  那人睁大眼睛,大概没料到我竟如此粗俗直接,呆了呆,脸红似 虾,又暗含一丝窃喜,「啊……呃……我是……」
  「可惜。」我叹道,摇摇头。
  「哎?」他不解何意,黑白大眼写满无辜。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松开他,毫下留恋地大步离开。


  一进包厢,老西便吩咐侍者送上一 堆吃喝。这便是有个酒吧老板朋友的好处,随时骗吃骗喝。
  「悲剧啊……」老西看着我哀叹。
  乐嘉拿起KTV话筒,文情并茂、声泪 俱下地开始煽情诗朗诵,「同志们,这世上最悲惨的事,并非你是GAY,而是当你明明顶着一张超帅超MAN的脸、一具结实健美超攻的身躯,内心却是个需要呵 护照顾被人心疼的绝世纯0……痛痛痛……」
  「一个个都皮痒了。」我单手擒住乐嘉,把话筒丢给小京。
  「来,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 将,阿迪给我们倒茶送水。」老西笑道,阿迪乖乖点头。他和小京两人,曾在酒吧做过一段时间的侍应生,自然唯老西是从。
  「你就无聊至此?」我 斜睨他。
  「你不无聊,能来『森林』?」老西反问。
  「这是老年人的娱乐。」我又道。
  「哈,过了25岁,老GAY 一名,你还以为仍是绝世小受,装什么优雅高贵?」老西冷冷哼道。
  这张臭嘴,噎死人不偿命。
  我败退,四人开搓。
   阿迪过来给我点火上烟,殷勤伺候。
  「老西,有男人吗?」乐嘉摸了一张牌,开门见山。都是自家人,他再无拘束,半边身子懒洋洋瘫在桌上,翘起 兰花指喝茶,还不时掏出化妆镜搔首弄姿一番。
  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西以手捧头作病西施状;小京盘腿斜坐练淑女;阿迪则在我身边,拿指甲钳 细心修手,甚至不知从哪里掏出透明指甲油上色……先前勉强装出的几分男人气概,此刻如画皮般褪了个干净,露出骨子里水汪汪娇滴滴的冲天娘气。
   一屋子小0,妖影重重。
  「男人?『森林』全是带把的男人。」老西打个呵欠,扶扶眼镜。
  「明知故问。」乐嘉瞪他一眼。
   「你说0,一抓一大把;你说1,用锄头刨三天三夜都挖不出一根棒。」从语气听,老西也十分哀怨饥渴。
  「靠,老娘可真撞邪了!」乐嘉发飙 道:「这些男人都死哪里去了?你们不觉得最近阳气越来越弱、阴气越来越盛吗?别说同志酒吧,就连大街上都满眼是CC男。那小身板、那娇弱无力的姿态、那纤 细得仿佛风吹吹就倒的小样儿、那些不是染发就是打耳洞自以为挺酷但其实只显更娘的男人们……我有时候真分不清,这些应该都是直男吧?他们身边甚至还有女 友,可为什么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娘、一个比一个弱?这还是男人吗?女人们都受得了?连老娘这个纯0都受不了!」
  「是啊,嘉哥说得没错。上周我 去健身房,发现那里也挤满了小GAY。换衣间我就撞到三个,一个往脖子上喷香水,一个朝我抛媚眼,一个向我扭臀……谁知出门一看,我靠,三个人都牵着女 友,我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小京赞同地用力点头。
  「绝望了,我对这个妖气冲天的世界绝望了!」乐嘉出了一张臭牌,脸色更加难看。
   「冷静,多0少1已成事实,更是全球同性恋者要共同面对的难题。」老西再次扶扶眼镜,表情深沉,像在学术会议发表论文。
  「此话怎讲?」我 问。
  「我一GAY友,游遍美国欧洲五湖四海,说外面的世界也是0多1少。好不容易钓上一个,却发现自己只能做1。当他戴上套子,看着胯下俯 趴等他进入的壮实老外们,油然生出为国争光的豪迈感……」
  「哈哈哈……」乐嘉小京笑得花枝招展。
  「不算悲剧,至少他能做 0.5。」我扬了扬眉毛。
  「身处极端总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居灰色地带,可攻可受,这正是0.5的幸福。」老西沉吟一下,「你说,为什么我们 就是做不了1呢?为什么不去试试看?说不定小菊花风景独好?」
  我沉默一下,勾勒画面,自己挺着坚硬阳具,对准0们那销魂的柔弱雏菊……
   恶……极度反胃,想象不能!
  看看老西几个,也是脸色铁青,想必经历了与我一样的恐怖画面。
  「算了,还是不要做违反生理常识 的事。」老西白着脸道。
  「是啊,还是当纯0好。舒舒服服躺着不必费力,活塞运动一律交给小1;平时有个结实肩膀依靠,想撒娇黏人随心所欲, 不必顾忌男人颜面而咬牙苦撑,生活轻松又无负担。」乐嘉深有体会。
  「可是现在男人少,好男人少,好的纯1更是少之又少啊。」小京幽幽长叹。
  「娘0们,清醒吧,这城市已无1!」我冷着脸落下结论,手一挥,「胡了。」
  「靠!」乐嘉愤然。
  「干!」小京嘟 唇。
  「鸟!」老西咬牙切齿。
  呵,骂起粗来倒又一个个变回男人。
  「魏哥好棒!」唯有阿迪跳起来拍手,立即受到六 束目光追杀,笑容僵住,怯怯坐下。
  我摸摸他的头,以示抚慰。

第二章

  厮杀至凌晨,我大胜而出。
   一月伙食费有着落了,不免志满意得,在老西他们怨恨的目光下,一步三抖走出包厢。
  酒吧灯火已熄,一片寥落,前尘喧哗似黄粱一梦。
   楼起楼塌,客至客散。
  与老西他们一一道别,约好来日再战。乐嘉送我回家,这小子开一辆红色Mini Cooper,唯恐天下不知他是个骚包0。
  我谢绝,「月色似水,正好散步。」
  「月色如尿,你要散步?呜呼,头壳坏去!」乐嘉 伸手探我额头。
  「牛嚼牡丹,不懂情趣。」
  乐嘉抖了一下,举手投降,「好好,我先走,你一个人慢慢情趣。」
   Mini Cooper以拉风的姿态消失在我视线,沿着寂静长街,我缓缓踱步,呼吸薄寒空气。
  最近烟抽得太多,酒也喝得不少,脑子有些混 乱,是该清醒一下。
  突然,手机响了。
  听到「The Moment」的音乐,我浑身僵直,足足五秒,才接过,「魏杨。」
   「是我。」手机那端,传来稳重声线。
  淡淡两字,却如狂风暴雨骤下,内心一片狼籍。
  「华哥。」我张张嘴,终于挤出干涩两字。 万般庆幸只是电话交谈,并未亲见本人,否则我必极其失态。
  「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
  风一吹,酒 意上涌,我有点站立不稳,缓缓在街边长凳坐下。
  沁凉石凳,沁凉的长夜。
  「嗯,有件烦心事。」
  「什么事,我能帮 忙吗?」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事,辜健华平时绝不会打电话给我,更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打来。
  「你知道我那个小舅子吧?」
  「鼎富华裔世族越氏唯一独苗,从小含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不是在美国吗?」
  「最近暑期,已经回来了。成天惹事生非、不学无 术,行为乖戾粗鲁、举止傲慢无礼。依娜的父母远在美国,我是他唯一家长,却毕竟隔了一层,管教不是,不管教也不是。今晚他竟与一群纨绔子弟在西河湾聚众飙 车,依娜很担心。若出什么事,我也不好向她父母交代。」
  「你想让我去阻止他?」
  「不仅如此,我还想请你代为师职,约束管教 他。若我出面,他只会忤逆反叛;你是外人,反而能铁面无私。再放任下去,只恐他会走上邪途,横尸街头。」
  「夸张了吧?」我皱眉,「你最好另 请高明,只怕我难当大任。」我想避开与他相关的任何事。
  「魏杨,我只有你。」
  我呼吸一窒……
  「我信你,除你 外,别无他选。」
  我咬咬牙,「好,仅此一次。」
  「不言谢,我先记下。」
  收起手机,我招来计程车,直奔西河湾。


  西河湾,西侧临湾,北侧峻岭。
  山路蜿蜒二十余里,近在城郊,却无苛严管制,久而久之,便成飙车族的最佳圣 地。
  聒噪摇滚乐远远传来,一片黑鸦鸦的人群,如兵临城下。震天马达声响彻天际,七、八辆顶级法拉利保时捷在起始点跃跃欲试……
   起跑旗帜一闪,我心知不妙。
  果然,居中的银色法拉利率先冲出,YUET的车牌隐约可见,风驰电掣。其余车辆争先恐后,瞬间变成几个红点, 只留下袅袅余烟。
  「SHIT!」我转身揪住身边看热闹男子,「你的车?借我一用!」
  「你是……魏杨老大?」那人眼睛一亮,看 着我又惊又喜。
  二十岁始,我曾纵横西河湾,所向披靡。十二分四十秒飙完全程的纪录迄今无人能破。后来腻了,便金盆洗手,在家蛰居。
   「损坏我赔。」我上车挂档,如箭般冲去。

  西河湾地势起伏,车道狭窄,拐弯极多,对车手是莫大考验。
  有挑战,才刺 激。
  对于这段我闭着眼睛都能飙的车道,自然是驾轻就熟。车子虽烂,却也轻松赶上别人,并渐渐接近那辆银色法拉利。
  小子车技还 行,并非生手。
  富家子命好啊,没事就飙车泡妞弄得鸡飞狗跳,末了别人还要苦苦追他以确保他大少爷宝贵的人身安全。
  前面即到最 后一处险地,连着三个弯道,弧度极大。哪怕车手经验丰富,一不小心便会翻车入河,折戟沉沙。
  我便是屡次在这里凭险战胜对手,最知其厉害。
   法拉利逞凶斗狠,丝毫没有慢下车速。
  『蠢!』我暗骂一声,加大油门……

  一阵尖锐刹车声,法拉利贪快不成,过弯道时 瞬间失控,在强大的离心力下疯狂打转,眼看要撞断护拦,翻入河谷!
  我猛拨方向盘,交替松踩油门,车子沿着悬崖护拦「砰」一声贴上法拉利右车 门,擦出一串眩目火花……
  车速过快,来势汹汹,两部车顿时如麻花般拧在一起,似陀螺急旋。整个车身剧震,烟雾弥漫,看不清方位。
   我凭感觉牢牢把住方向盘,一圈圈顺势消去惯性,慢慢将车推离悬崖,缓缓停在岭边空地……
  真他奶奶的爽,好久没这么刺激了!
   我下车,稳稳掏出一支烟点上。
  别的赛车一一自身边呼啸而过,转瞬即逝。
  「老子的车!」
  撕心裂肺声传来,法拉利 车主从被挤扁的车门中奋力爬出,脱下头盔,对着爱车一阵鬼哭狼嚎。
  「你该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我冷冷道。
  「你这鸟人是 谁?」他朝我怒目而视。经历死生边缘,还能汪汪吠叫,不知足初生牛犊不畏虎,还是神经太粗。
  越展鹏,我记得这小子名字。
  越氏 家族唯一独苗,溺爱异常。
  年仅十七,唇红齿白、剑眉挺鼻、青春无敌。
  右耳戴着闪闪银环,一头精心打理的棕发下,是俊美傲慢的 脸庞。若在「沉没森林」,绝对是极受欢迎的绝世小0。只是此刻吓得脸颊煞白,居然还有吠叫的力气,算他有种。
  「注意你的用词,更注意你对救 命恩人的态度。」我皱眉。
  出身世家、养尊处优,难怪这般两眼朝天、鼻孔看人,倨傲气焰甚是嚣张。这种被宠坏的纨绔子弟,绝对是我一眼生厌的 物种,若非辜健华,平时早就避而远之。
  「什么救命恩人,你还敢对老子大言不惭?」越展鹏气得鼻歪眼斜,一指点向我。成语用得挺溜,看来越氏 也不算教子无方。
  「要不是你死命咬住老子不放,老子会拼命踩油门,会在这个转弯失控?你明明是始作俑者,居然还敢说是老子的救命恩 人,FUCK YOU!」
  居然还朝我竖起中指,奶奶的我最恨别人冲我竖中指。
  很好,这小子踩到我死穴了!
  「看 来你更喜欢在河里游一遭。」
  我一把握住他手腕,他挣扎欲甩,我又怎容他逃脱。只稍用一成力,便令他脸色铁青,缓缓垂下。
  「嘴 巴太臭,得好好洗洗。」我朝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我讨厌小孩,更讨厌满口脏话的小孩。
  「……」他面红耳赤,瞪我半晌。
  正当我以 为他有悔悟之际,他一张嘴,污言秽语如黄河滚滚而来又似长江滔滔不绝,「我操你妈&*※◎$#@&*……居然敢来管教老子你他妈知道老子 是谁吗惹上老子算你倒楣倒霉老子告诉你……」
  十分钟后,黄水倒尽,偃旗息鼓。
  我凝视他,足足一分钟。
  「干什 么,怕了?」他缩缩脖子,又挺起胸。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一字一字道。
  「老子倒大霉碰上你这鸟人搅局,要不然今天晚 上冠军肯定是老子。」死到临头,他犹不自知。
  「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好好向我道歉、并道 谢,再不说脏话,也再下满口老子老子,我或许还能原谅你。」
  他瞪我半晌,见我不像开玩笑,忍不住哈哈大笑,「原谅?还要你原谅老子?你没发 神经吧,你这脑子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正常老子送你去精神病院反正老子有的是钱……喂喂,干什么?啊……痛痛痛……你到底想对老子做什么……」
   我将他扔进法拉利后座,一手把他翻过,头朝下放在自己膝盖,一手将他牢牢制住……
  「好痛……放开老子……」他在我膝上挣扎。
   「你再说一句老子试试看?」我冷冷道。
  嘴上无毛,还未成年,满口老子FUCK,成何体统?
  「老子偏要说,难道老子还怕你不 成,识趣的赶快跪下来向老子磕头说不定老子还能原谅你。」
  我闭上嘴,一把扯下他裤子……
  他尖叫,高八度的声音差点震破我耳 膜,同时像在热水中的青蛙一样拼命挣扎,「干什么?变态!救命啊,[强][奸]少男啦!」
  我的脸差点没绷住,大手一挥,「啪」地一声,重重 击在他白花花的小屁股上……
  「啊……你、你敢打我屁股!」他又惊又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越氏独子,自小被含在嘴里、捧在掌 心,众人唯唯诺诺、一味讨好,想必从未受过如此对待。
  「有欠管教,我代行父职。」
  「变态,谁要你管教,快放开老子!」他继续 嚎叫,我不再客气,左右开弓,劈劈啪啪,五分钟就将一块白肉揍成五花肉。
  「变态……混蛋……放开我……」
  哭喊声渐渐微弱,我 下手无情,力道极重,痛自不必说,雪白臀部已隐隐现出血丝,再打下去只怕皮开肉绽。
  他也算硬气,打成这样也不开口求饶。打得他气息微弱,再 无力叫喊,我住手,掰过他的脸,触手冰凉,一脸泪痕。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还说不说老子?」我未心软,冷冷看着他。
   他抬起小脸,一脸倔强,眼神仇恨。
  很好,够种!
  对视十秒,他终于屈服,哽咽着缓缓摇头。
  「还说不说脏话?」
  他再度摇头,抽噎一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仅在我面前不许说,别人面前也不许说。」
  他点点头,吸吸鼻 子。
  「我送你回家。」
  我钻入已成破车一辆的法拉利,歪歪扭扭朝前开,他只能趴在后座,嘴里丝丝吸气,想必痛极。
   「你是谁?」他嘶声问,恨恨瞪我。
  「魏杨。」我淡淡道。
  「什么人?」
  「管教你的人。」
  「我不 需要……」
  「由不得你。」
  「我讨厌你!」
  「很好,我们总算有共同点。」
  「这顿打,总有一天我会 讨回来!」
  小子还挺记仇。
  「行,只要你打得过我。」我看一眼后视镜,他白着小脸,秀深剑眉下,是紧抿的薄薄嘴唇,满脸不甘忿 恨……羞怒难言、呲牙咧嘴,如同受创深重的倨傲小狼。
  我微微一笑,加大油门。
  车子破雾而去……
  天,快亮了。


   法拉利开过长长车道,停于一幢豪华别墅前。
  如扛麻袋般扛起「大麻烦」,我步入客厅,将之扔在沙发上。牵动痛处,越展鹏差点惨呼,却似要维 持最后一丝自尊,硬生生忍住。
  「哎呀小少爷,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年老管家大惊失色,佣人呼拉拉涌上一堆,将越展鹏团团围住,嘘 寒问暖、递茶倒水,活脱脱是个小皇帝。
  我暗暗摇头,如此排场、如此溺爱,不成纨绔子弟才怪。
  「怎地这般惨烈?」
   淡雅稳重声音传来,我浑身一僵,抬头上望。
  一抹修长人影,缓缓自二楼走下。
  天地瞬间失却颜色,只有他一人,如同发光体,在 我眼前移动。其实他的容貌并非最英俊、气质并非最儒雅,可一旦看到他,哪怕人山人海,视线便再也无法转移。
  「华哥。」我只觉喉咙一阵发涩。
  「辛苦你了。」辜建华走到我面前,了然般温雅而笑。
  「这变态居然敢打我屁股!」越展鹏嚎叫,开始告状。
  辜建华 一怔,随即朗声大笑。
  「我有我的管教方式。」我绷着脸说。
  「我没怪你,你是唯一敢动他的人。」辜建华笑道。
   「辜建华,你要替我好好教训他!」越展鹏兀自叫嚣。他不称「姐夫」,竟直呼其名。我不管国外规矩如何,他既是炎黄子孙,就该尊师敬长。
  「你 违禁飙车,要不是魏杨,小命就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厉害?要是你姐和你爸知道你胡来,他们会有多生气伤心?小鹏,有时候也要多替别人想想。」
   辜建华依旧和颜悦色。他总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从未见他失控慌乱:永远那般淡定优雅,姿态一流。
  「才不要你多管闲事。」越展鹏 赠以白眼,鼻孔朝天。
  这正是我讨厌小屁孩的地方,蛮不讲理起来像只梗脖鸡,直令人有斩之后快的冲动。
  「这小子须塞回娘胎重新 改造。」我认真道。
  「你是唯一希望。」辜建华苦笑。
  「我已揍得他屁股开花,你还想怎样?」
  「让他与你同行同住 同吃……」
  「什么?」我大惊,虎目圆睁。
  「What the fuck you are talking……」越展鹏同样惊愕,用鸟语咆哮,收到我警告目光,顿时噤声。
  「塞回娘胎不可能,只有彻底改变环境,才能锤炼一个人。继续 待在这里,他永远是混世魔王。」
  「我凭什么要当一个小屁孩的保姆?」我的眼角抽搐得厉害。
  「魏杨……」辜建华恳切地看着我, 幽幽叹气,我最受不了他这样。
  「姓辜的,就算你是我姐夫,也不能随便把我塞给谁。我要把你[虐][待]我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我老爸,叫你吃 不了兜着走!」
  「君请自便。」辜健华淡然道。
  「少爷,喝口茶。」佣人这时端上茶水。
  「滚开,少在老子面前惹 烦。」越展鹏手一挥,打翻茶具。热茶大半泼上佣人双手,后者呼痛,手腕已红了一大片。
  「是你自己找烫,老子本来心情不好,你还在我面前晃来 晃去……干、干什么……」
  我用一只手,将这小魔王从沙发上拎起来……
  「魏先生,快放开小少爷。」管家大惊失色,越展鹏双脚离 地,在半空挣扎,俊脸憋得通红,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道、歉。」我冷冷道。
  「我……才……不……佣人……本来……就是来…… 来伺、伺候……我的下人……」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我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对……对……不……起……」
   我松手,他顿时四肢朝地狗啃泥状趴在地毯上……
  「小少爷,你还好吧……啊我的小少爷呀……」管家吓得直飙老泪。
  我委实看不 下去,鬼哭狼嚎声中拎起他,扛上肩头,「算我倒霉,小魔王我接收了。」
  「有劳有劳。」辜建华一脸狐狸笑。
  「别让闲杂人等碍我 手脚。」我吩咐。到时他老爹或他老姐心疼了,呼天抢地找我要便前功尽弃。
  「放心,有我挡着。」
  「算你狠!」
  撂 下一句,我大步流星离开别墅,心知自己又被辜建华这只老狐狸给设计了。自由如居我,居然去捡凭空而降的大麻烦。
  超呕!
  然而, 只要是他的事,我便难以拒绝,屡试不爽。
 他奶奶的!
 我愤愤捶了一记车顶,差点没被我砸出一个洞。打开车门,将身如抖虱的小魔王塞进去,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第三章

   「我要回家。」小魔王连滚带爬,缩到大床一角,抖个不停。
  「认命吧。」我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拖过来,翻转,以身体牢牢卡住,猛地扒下他裤 子,露出被我揍得通红的小屁股……
  「变态!滚开!」他高八度的鸟叫能掀翻屋顶。
  「再吵[强][奸]你!」
  他一 僵,不扑腾了。
  我拿过床头柜中的药膏,打开,一股清凉芳香即淡淡溢出。伸两指挖出一管,轻轻涂在红肿臀部……
  这小屁孩身体不 错,修长结实、肌理柔韧,屁股虽被我打变形了,但依旧有着「充血」的性感,绝世小0的好苗子。
  「你……」越展鹏偏过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我, 「才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屁孩居然懂猫哭耗子?」
  「我不是小孩,马上成年了!」
  「哦?不能喝酒赌博看 脱衣舞,算什么成人?」我挑挑眉。
  「你……」越展鹏一脸恼怒地攥紧拳头。
  「从今天起,你一呼百应、花天酒地的小皇帝生活彻底 OVER!」我双手抱胸,俯视他,一字字清晰道:「我去哪里,你也跟去哪里;我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我吃什么,你也吃一样的东西。我不管你老爸多有 钱,也不管你家族多有名望权势,总之,只要在我这里,就必须把『礼貌尊重』这四个字,深深刻进你脑门!」
  「我哪有不懂尊重?」他直着脖子 道。
  「满嘴粗话,对长辈佣人那种态度,也算尊重?」
  「辜健华是我姐夫,至于佣人,做事笨手笨脚、不识眼色,当然要挨骂。我是 越展鹏,生来便与别人不同。」他傲慢丢个白眼给我。
  靠,是谁把这套腐朽的阶级观念灌输给这混小子的?
  该杀!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与众不同?」我冷哼,将他拉到阳台,往下指,「你看!」
  楼下众生百态……
  一位年老残疾乞丐跪于 人行道上,频频叩首,夜色中的泥污饭碗,摆着几块零钱;几个青年小混混,吞云吐雾,自游戏厅出来,麻痹的瘦脸写满无尽颓废与厌倦;有城市清洁工,在大街上 挥汗如雨,舞动笤帚抹去脏渍……
  「若转世轮回,你投胎于其中任何一人身上,又该如何?」
  身体一僵,陷入深思……
   「是命运选择你,不是你选择命运。生下来便衣食无虞、呼风唤雨,那是纯粹凑巧,走了狗屎运,并非你有多特别。人生赤条条来,又赤条条去,谁比谁高贵,谁 又比谁低贱?哪怕路过飞鸟,也有其独一无二性。而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满嘴脏话、任性妄为的草包二世祖。越展鹏?笑话,顶着祖辈余荫胡作非为,我都替你老爸 脸红!」
  「你说什么?」越展鹏拍案爆起……
  「难道不是事实。」我冷冷看着他。
  「你等着,老爸他肯定会来找我, 你这样对我,小心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若非意识到自己教子无方,他会把你遣送到辜健华身边?会冻结你手头所有银行卡?认清现实吧,身无 分文、寄人篱下的小少爷?」
  越展鹏脸色一白,无言以对。


  小屁孩毕竟接受能力强,很快,越小魔王便意识到自己 处境,开始关心起这个他将渡过一段时日的蜗居。
  「这就是你的公寓?确定不是难民住的地方吗?客厅窄小如鸟笼不提,还又脏又乱垃圾四散……空 调坏了吧,怎么热得要命?外面又吵得要死,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小子仰着头,鼻孔朝天东张西望,如烦人的苍蝇嗡嗡啷啷不止,「哇,只有 一间卧房?怎么住?」
  「简单,你睡沙发。」
  「什么?我是贵客,应该你睡沙发,把床让给我才对。」这不仅是个小魔王,还是个厚 皮牛。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吗?」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渴了,给我倒杯水。」他狠狠瞪我一眼,仰起鼻子,倨傲地发号施令。
  「厨房有水,君请自便。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要我替你把屎把尿?」
  他咬咬牙,径自跑到厨房中,一阵砰砰嗙嗙,翻箱倒柜……倒是 一点也不怕生,如入无人之境。
  「我饿了,给我煮点东西吃。」他又扬声道。
  「速食面,橱柜里,开水一泡即可。」
   「就给我吃速食面?这种东西能下咽吗?吃多了还会变成干尸,你[虐][待]我!」他严正抗议,像汪汪叫的烦躁小狗。
  「白吃白住的米虫有速食 面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满汉全席?」
  「过分,我在家里,天天十菜二汤饭后甜点一应俱全,我妈还隔三岔五给我煲汤墩补品。我若长不到一米九, 全是你的错!」
  我眼角抽搐,这死小子。
  「现在已经折腾到凌晨三点,你不困,我困了。」
  我从箱底翻了一套被子和 枕头,丢给他,然后去洗澡。
  「哇,这被子好硬,枕头有股馊味,呜……沙发皮质太差,我睡了会皮肤过敏……你再这样[虐][待]我会死 的……」
  我发誓,他再念下去,就狠狠拧下他的小脖子。或是心有灵犀,或是我脸色太难看,越展鹏终于识趣地闭上嘴。
  等我从浴室 出来,他已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大概屁股还很疼吧,所以采取这个姿势。
  年轻就是好,沾枕一秒即睡熟,令人羡慕。
  裹着一条浴 巾,我回到卧室。不曾穿睡衣,习惯了裸睡,没有一丝遮蔽很是坦荡舒适。
  这漫长的一天,虽感困顿,却毫无睡意。
  我躺在床上,辜 健华那双淡定明亮的双眸,隐隐浮现眼前。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失眠,这次也不例外。
  感觉很久没看到他,可又好像近在昨日。
  亲 切,却那般陌生;熟悉,又如此令人心痛。
  而我还能笑着,与他相谈甚欢。仿佛过去一切,都不曾发生。
  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
   那些生命中最深的记忆,如风中耳语般一一散去。
  突然,手机轻响一声,萤幕一闪,是乐嘉传给我的短讯——
  『OH BABY,老娘回家路上遇到绝世纯1,超MAN超酷比你还高,哈里路亚简直是天赐良缘,错过该杀。』
  我忍不住笑了,回传,『荡夫,失身了 没?』
  『靠,你真粗俗没品!老娘怎么说也要等到两情相悦、月上树梢,再来干柴烈火。我有深刻反省,以前总是上床后才谈爱,导致一败涂地;现 在我改变策略,谈好爱再上床,总该风调雨顺了吧?』
  『烈女,我看你能守到几时?』
  『呸,少触我霉头。我去睡了,贴片睡眠面膜 早上水灵灵去见他,非电得他七魂丢掉五魄不可。』
  『去吧,猛男!』我笑着关上手机,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乐嘉总是这样,永不 言败。哪怕前一刻伤痕累累、心灰意懒,但只要有一线曙光,便能令他春风拂面,继续马不停蹄地爱下去。
  其志可嘉。
  还有老西、小 京、阿迪……我身边这些纯0们,虽说是「接受」的一方,却一个个是真正的斗士、男人中的男人。
  看着他们,唯令我倍感沧桑。
  这 真是个矛盾无比的世界,如此黑暗,却又奇异地充满光明;令我痛恨,却又随时给重生力量;最令我感觉虚弱,却又在不经意问,让我意识到自己并非懦夫。
   它总是这样浮浮沉沉,让我的心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撕扯。
  既去不了天堂,也回不到地狱。
  幸,还是不幸?
  我不知 道。


  「魏杨,你什么时候养了个小老公!」乐嘉高八度的亢叫,硬生生将我从睡梦中劈醒。
  我木然睁眼,瞳孔游 离……
  「你小子居然『老牛吃嫩草』,真不够哥儿们!昨晚我可是第一时间将艳遇告诉你,你倒好,辣手摧花、残害民族幼苗,却连屁都不放一个, 居心叵测啊。」乐嘉痛心地捶着胸膛。
  「魏哥,你好过分哦,交了BF都不告诉我们,这下子『沉没森林』大把人要心碎了。」
  小京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泪眼汪汪地蹲在我床头……   我仍呆滞,脑子还没清醒。
  「姓魏的,这两个人妖是谁?一大早就闯进来聒噪不休。」
   「民族幼苗」越展鹏出现在门口,一头湿发,兀自往下滴水,倒令那张任性倨傲的脸庞,平添几分浅白稚漠。
  他大咧咧裸露的上身,闪着少年独有 的象牙色细腻光泽,下身仅用一条白色浴巾围住。
  大腿纤瘦修长,比例完美,流露出介于成熟男子与大男孩之间微妙的性感。
  不得不 承认,年纪轻轻便如此棱角分明,长大后必是俊美型男。
  「什么?人妖?你这没礼貌的臭小孩在说什么?」乐嘉一听,炸毛了。
  「紧 身T恤,包臀牛仔裤,浑身甜腻香水,说话嗲声嗲气,不是人妖就是GAY,还百分百是个小受!」越展鹏瞄他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小子见识 挺「广」,专业名词居然说得这么溜。
  然后,他转向小京,「看似清纯少男,实则明日黄花。眼大无神还拼命乱抛媚眼,这不是可爱是斜眼!大哥, 你现在都几岁了?眼下细纹一道道那么明显就别再装纯了。」
  我的眼角一阵抽搐,混帐小子这副死德性,迟早有一天被人灌水泥丢进海里。
   「我靠,这讲话像大便一样臭的死小孩是谁?」乐嘉冲我咆哮。
  「魏哥,他说我装纯,说我是黄花一朵,好、好过分。」小京颤微微道,深受打击 地按住胸口,眼眶一泡泪转啊转。
  「都给我闭嘴!」我阴着脸吼道。本来就有严重起床气,没睡饱就被他们吵醒:心情恶劣到想杀人!
   三人噤声,世界清静了。
  我直着眼,摇摇晃晃地挣扎下床,脚还没沾地,就听乐嘉惊呼,「哎呀,都被看光了, 你不会套条绦内裤睡吗。」
   「魏哥身材真好。」小京流着口水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匆忙抓条被单裹上。裸睡固然好,却也有坏处,不时有走光的危险,好在周遭 都是毫无攻击能力的小受。越展鹏是个小子,算不得男人。
  「看什么?」
  越展鹏直勾勾瞪着我,表情十分奇怪,听到我问才蓦然收回 视线,「我才没在看你呢,世上比你身材好的多得去了,谁像你这么臭美显摆。」硬生生抛下一句,他便掉头去客厅。
  那一刹,我看到他耳后似乎泛 起红潮……
  虽为同性,但毕竟不好,我认真考虑今后是否该规规矩矩套上睡衣以避嫌?
  穿戴洗漱完毕,我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乐嘉起先不信,后来听到是车建华所托,才叹息我的保姆生涯,从此将苦海无边。
  「姓魏的,我肚子饿了,给我煮饭吃。」没安分几秒,便听越展 鹏在外面发号施令。
  难道这小子的屁股已经好了,敢如此大呼小叫?
  「我姓魏杨,无名,你或者叫魏哥,或者叫杨哥,或者干脆叫魏 杨哥,没有第四个选择。」
  「魏杨?这个姓好怪。」越展鹏嘟囔着。
  我爸姓魏,老妈姓杨,他们都是家中独子/女,都希望孩子能随 他们姓,甚至还为此大打出手。  
  这里的大打出手,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爸是远近闻名的武术高手,各种拳法无一不精;我妈则是 柔道教练,屡次拿下国际大奖。两人打了整整三天不分胜负,无奈之下突生奇计,干脆把两人的姓并在一起,创造出独一无二的「魏杨」。
  好了,他 们倒是心满意足,苦了我,每次都要跟人解释一遍。
  「冰箱有里牛奶面包,你有手有脚,自己拿。」
  他大概真的饿了,急匆匆跑过 去,打开冰箱,抓起一片冰面包,往嘴里一塞,「呸」地吐出,皱眉道:「真他……难吃死了,这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
  我和乐嘉小京他们,满脸 黑线地对看一眼。这小子除了会自己拉屎撒尿外,还会什么」。
  「我来替你们做早饭吧。」小京自告奋勇,动作娴熟地系上围裙,打开烤箱瓦斯炉, 忙碌起来……
  小京真是我的天使,清秀可爱又贤慧,堪称世界濒危物种,老天派个好1。快点把他娶回家吧。
  不一会儿,小京宛若魔 术师,变出满满一桌芳香四溢的吐司、煎蛋、培根……
  我和乐嘉狼吞虎咽,只有越展鹏,才嚼一口,便开始魔音贯耳,「唉,难吃……哇,超难 吃……哦,超级霹雳无敌难吃……我的胃只能容纳从澳洲空运的又浓又香的鲜奶,你煮的牛奶却像在喝尿,就算没毒也肯定过期了;我的胃也只能容纳从曼哈顿顶级 面包坊定做的面包,哪像你的,硬得连门牙都能咯掉;我的胃还只能容纳从阿根廷潘帕斯草原精选最鲜美的BACON猪腹肉……」
  乐嘉也算富家 子,习惯了拿钱不当钱,但和越展鹏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与小京对视一眼,双双痛苦地捂脸……
  我拿起一把闪闪发亮的餐刀,朝他邪魅一笑, 「君子有德,食不言,寝不语。」
  越展鹏被餐刀折射的白光吓了一跳,愤愤看着我,想反抗,却终究不敢违抗,伸手抓过被他丢到桌上的吐司,像吃 毒药般一小口一小口咬下去……
  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吃完后,我带越展鹏去上班。
  「什么?我也要上 班?」越展鹏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世纪新名词。
  「废话,人人都要上班。不工作,你吃什么?」
  「可我是越氏……」
   「好了你是越氏唯一独苗身价过亿却仍是白吃白喝身无分文的米虫太少爷。」我掏掏耳朵,「我不养米虫,你白天去公司做打杂小弟,晚上买菜做饭洗衣服吸地打扫 卫生洗厕所挥灰尘所有家务全包……」
  「靠,你当我是绝代菲佣啊?」
  你想要睡舒适高级的大床吗?」我斜睨他。
   「想。」
  「想吃精致可口的菜肴吗?」
  「想。」
  「想打游戏上网看影碟听音乐享受各项娱乐活动吗?」
   「当然想!」
  「那就乖乖干活!」
  「可我的屁股还很痛!」
  「痛一痛,更健康。」我咧开嘴,笑容必定很奸诈。


   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一陈旧幢的办公大楼。
  推开挂着「四海特卫」字样的办公室,只听「吱呀」一声,门框处飘下一缕蜘蛛丝,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拉窗帘,灰尘弥漫。约二十坪的办公室,两张办公桌,三台电脑,四把椅子,一套沙发,还有一组档案柜,四壁清光。
  「四海特卫 服务公司……」越展鹏念出公司名号。
  「这是魏哥和嘉哥共同合资的公司,专门提供民间的私人保全及各项护卫服务。嘉哥有资本,魏哥则身手好, 功夫一流,他们是双剑合壁,天下无敌。」小京两眼发亮地向越展鹏介绍。
  拜于我那慓悍的父母所赐,我未出娘胎便注定走上习武这条路。
   三岁开始,我那有武性没人性的老爸就开始教我扎马步;八岁送我去河南嵩山,让我跟着一群和尚吃斋念佛,吃得我天天面有菜色;十岁开始练内功;十五岁学各 家拳法空手道殆拳道一样不拉;十八岁便跟着老爸闯荡天下。
  鸡飞狗跳地在江湖打混几年后,老爸退休贻养天年,我和乐嘉便合作成立了一家私人特 卫公司。
  现在富人阶层越来越多,仇富的人也不少,不时有血腥的绑票抢劫案发生。为安全起见,很多公司财团及豪门,都不惜一掷千金,求购全方 面的人身安全服务。
  这是一块新兴市场,有巨大成长潜力。
  虽说现在门可罗雀,但公司只是刚起步,今后必有起色。更何况这是自己 的事业,可自由随意。让我像普通上班族,朝九晚五,穿西装打领带,一本正经,不如杀了我。
  「哦,这不就是私人保镳、高级保姆吗?」越展鹏恍 然大悟道。
  本质上,的确如此。
  「这也算公司?真够寒碜的。」越展鹏环顾四周,发出嗤笑。
  「魏哥手下有五、六员 猛将呢,供不应求、超级抢手的,此时都在执行任务。大家多以手机或手提电脑联络,偶尔才来办公室,所以才这么冷清。」小京不满解释道。
  「你 也算是公司老板?那为什么公寓里一穷二白,连管多余的牙膏都没有?」越展鹏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因为我的钞票会自己长着翅膀飞走。」
   惭愧,虽然我也算小有事业,兜里却没几个钱。
  一方面,所有利润都被我用来增添新式装备如各种枪械无线电通讯仪GPS等;另一方面,我实在 不擅长理财,只要手头有钱,三天内必挥霍一空。
  别问我都花到哪里去了,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好,各就其位,干活。」我拍拍 掌,大家不再嬉笑打闹,查文档的查文档、打电脑的打电脑。
  越展鹏虽不满我分给他的打扫任务,但在我冷眼一瞥下,也不得不乖乖动手。
   一天,很快过去。

第四章

  清晨,天方破晓。
  「起床!」我毫不客气地用脚踢沙发上隆起的一团。
   纹丝不动……
  「快起来。」
  仍是不动……
  我顿了顿,弯腰,手捏住被角,狠狠一扯,将整条薄被猛地掀开……
   越展鹏双手插在腿间,蜷成一只小虾米。不知梦到什么,精细雕凿的年轻脸庞皱成一团,想必不是美梦。
  「痛痛痛……」我拧住他的耳朵,效果很 好,他马上清醒哀嚎。
  「起床,晨跑。」我简短道。一周过去,他的小屁股已然痊愈,正好运动运动。
  「什么?」他惨叫,「你不如 杀了我!」

  「跟上!」
  我一身运动服,神清气爽地在河堤慢跑,速度已比平时慢了三倍不止,全拜身后没用的懒虫所赐。
   「我……我跑不动了……」越展鹏气喘如牛、满头热汗,跌跌撞撞,眼看着就快要掉到河里。
  「才跑五公里你就跑不动了?还有十公里。」我看了 看计数表。
  「你不是人……」越展鹏脸色惨白道:「我会被你操死的……」
  真是温室中的花朵,体力奇差,根本不像活蹦乱跳的年轻 人,稍微一动便腰酸背疼,叫苦不迭。
  我像他这个年纪,天天上山入海,训练长达十小时,也没哼一声。虽说他将来继承庞大家业,身边必是保镳环 伺,并不需要多好体力,但我不想让他成为弱脚鸡。万一有绑匪行凶,也不至于连跑都跑不动。
  「年轻人,来日方长。」我露齿一笑,「不跑完十公 里别想吃饭。」
  「[虐][待]狂!」
  「白吃白住的米虫没有发言权。」
  「我恨你!」
  「英雄所见略 同。」
  一刻钟后,我仍神清气爽地健步回到公寓。经过足足半个小时,才听到沉重脚步声传入门口……
  浑身大汗淋漓的越展鹏,几乎 手脚并用爬入房间,挨到沙发上他顿时瘫倒,一动不动。
  「哦我的腰快断了,啊只觉得浑身酸痛,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他虚弱呻吟,活像个刚 被菊爆的小受。
  「坚持住,你等会儿还要做早餐擦碗拖地洗衣服打扫房间……」
  「你这个吸血虫,少剥削我一下会死吗?」他暴走咆 哮,「老子……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
  「过来……」我朝他招手。
   「干什么?」他一脸警惕的看着我,摆出干架姿势。
  我几步走近,拉起他,揽住他的腰,正面贴近……少年独有的青春气息传来,如细雨拂过层层绿 草,有着别样清新。
  「你……你要干嘛?」他有点气息不稳,背脊僵硬。
  「你没觉得这几天长高了点吗?」我右手抚上他黑发,比了 一下,即松开……他目前身高到我下巴,应该是长高了一点。
  「什么嘛,不要无缘无故动手动脚好不好?我还以为你想揍我。」他嘟囔道,脸颊竟有 一丝浅红,激烈运动之故?
  「你被我揍怕了?」我笑。
  「才没有。」他反驳。
  「那就别被害妄想,多多运动,对你骨 骼生长有益,省得变成矮冬瓜。」
  「哼,我绝对会长得比你高!」他雄心勃勃握拳道。
  「哦?我拭目以待,那就抓紧一切机会锻练 吧,做家务也是一种运动。」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时日飞快。
  我本以为自己根本忍不了一周,然而迄今为止,除了第一天做饭时,这 位从未淘过米的小少爷差点烧了我公寓外,倒也相安无事。
  他只是被宠坏了,本性并不坏,属孺子可教型。
  人是适应能力极强的物 种。他在自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俨然小皇帝般地生活着。
  到我这儿,从「皇帝」瞬间降为「平民」,再没人服侍,不得不自立。他总算明白生 活艰辛,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同时迫于我的「拳威」,开始勉强做些家务。
  虽然他做家务的质量委实惨不忍睹,且不说他做的东 西根本不是人能吃的,只说第一次做饭,他就差点烧了我的公寓;让他洗衣服,能直接引发水灾;甚至让他倒个垃圾,都能踢翻整只垃圾筒,害得小区物业上门一顿 狂骂,把我俩训得灰头土脸……
  不过总体而言,至少他肯动手尝试,不算无药可救。
  正当我甚感欣慰时,突然,厨房传来一声惨 叫……
  「怎么了?」我冲过去。
  「油爆到手上了。」越展鹏哀叫。厨房内油烟滚滚,一片狼籍。再让他住下去,我这间公寓非毁了不 可。
  我连忙关掉瓦斯炉,抓住他手腕,放到冷水下冲洗。一分钟后,找来烫伤药,替他仔细抹上。
  「会留下疤痕吗?」他紧张地问, 真是爱美的小子。
  「你是男人,怕什么。若真娶不到老婆,我会负责的。」我笑道。
  「真的?」他双眼品亮,真不解有什么好兴奋?

  未来的越氏大少爷,还怕没人驱之若鹜?
  「魏哥,他……他果然是你小老公!」
  门口传来惊呼,我一抬头, 只见小京和阿迪正眼若铜铃、嘴大如盆地盯着我们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越展鹏的姿势太暧昧。我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他则整个人都偎在我怀 里。少年柔韧修长身躯,与我几乎贴在一起,像足了含情脉脉即将KISS的恋人……
  「不是这样的!」我连忙松开越展鹏,「他手烫伤了,我替他 上药,你们少乱嚼舌头。」
  自从裸睡走光事件后,我便提前和小京他们打过招呼。越展鹏并非圈中人,我和他的关系更是无比单纯,让他们各自收 敛,别再像以前那样妖气冲天。至少,当越展鹏在场时,不要涉及任何同性话题,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哦……」小京捂住脸,仍是很哀怨, 「魏哥你对他真好。」
  「我对你们也很好。」我叹气,「找我有事?」
  「还不是阿迪,你快去劝劝他吧,魏哥……」
   小京把低着头的阿迪推到我面前,右颊处的红肿淤伤若隐若现,我内心一沉,猛地将他拉近,抬起下巴仔细打量,「怎么回事?」
  「魏哥……」阿迪 看着我,大颗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下……
  「到我屋里去。」我低声道,揽着他肩膀送入卧室,越展鹏跟过来,我挡住他,「大人的事,小孩到一边 去。」
  「我不是小孩,下个月就成年了!」他吼道。
  「哦,那下个月才成年的越先生,请先把你在厨房闯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说 罢,我「砰」地重重关上门。


  卧室内,阿迪低头坐在床上,我皱眉听小京愤愤不平地叙述原委……
  不外是阿迪和他 暗恋的直男那档子破事。
  直男,哦直男!
  对GAY而言,直男比洪水更可怕、比猛兽更凶残;直男就是致命的罂粟、无药可解的剧 毒;直男不是我们该碰的东西,凡是恋上直男,不必吐槽就注定了鸡飞蛋打、「精」尽人亡的结局。
乐嘉就说过,哪怕爱上一条狗,都不能去爱直男!我完全赞同,最好在头上插个防雷草标,看到直男避而远之。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爱上直男的小0们,还是前赴 后继,似飞蛾扑火。
  很不幸,阿迪爱上的,也是直男。
  那人是阿迪的大学同学,校草。
  我远远见过此人一面,端正挺 拔、轮廓分明,不可否认,正是纯0们欣赏的对象。长得不错,也会玩,大学时便绯闻不断。阿迪一直是他身边的无名小草、沉默影子。
  男人都是下 半身思考的动物,自从一次喝醉后与阿迪互相抚慰,此男便食髓知味,不久发展成肉体关系。可该杀的是,他从不肯承认与阿迪的关系,更不认为自己是GAY,只 觉得是一时冲动。
  此人大男子主义极重,心情好时对阿迪甜言蜜语,不好时便宣泄脾气、拳打脚踢,将他当佣人看待。
  更可恶的是, 他还劈腿,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阿迪却能忍得下来,委曲求全,只为与他在一起。
  两人纠纠缠缠,已有三、四年。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此沉沦。
   可感情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
  「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我问阿迪。这次情况比劈腿更严重,据说此男已带「女小三」见过家长,正在谈婚论 嫁。
  阿迪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我喜欢的人,总觉得……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你傻啊,他都快结婚了还说什么感 情!」小京猛地跳起来,我打个手势止住他,小京看看我,努力压下脾气,劝说道:「阿迪,醒醒吧,何必非要在这颗歪脖树上吊死?」
  阿迪低头不 语,好一阵子,才说:「上周我发烧打针,他陪我去看医生,回来后给我煮粥煲汤,一直忙碌到凌晨。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一直催他结婚,压力很大的。」
   「既然想结婚,就干脆分手,这么不死不活吊着你,算什么?」小京忿然道。
  阿迪揉了揉眼睛,没有说话。
  「难道你要亲眼见他结 婚,才会死心?」我叹道。
  「不知道……」阿迪低喃道。
  「到时只怕伤害更大。」我想起辜健华的世纪豪华婚礼,心头一阵刀绞。
   「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再也不想跟我见面。」阿迪哑声道:「当初,我只是个丑小鸭,做梦都不敢妄想和他在一起……现在经历这么多,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 会埋怨他……」
  「傻子,当圣母的傻子!」小京愤愤跺脚,真是恨铁不成钢,「可恶,实在太不公平了!!」
  公平,是呵,公平……
  感情的世界中,没有公平。
  和人生一样,情感世界中,谁的条件差,谁便注定低人一等,注定爱得卑微隐忍。
  谁不是 以貌取人,谁又能火眼金睛,探照灵魂深处,更何况,丑陋的外表便注定拥有美丽灵魂?根本是骗死人不偿命的笑话!
  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付出血 泪代价,才明白:爱一个人,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与人生一样,相当一大片,都是灰色地带。
  什么叫灰色地带?
  迷惘、痛苦、进退两 难,矛盾不堪、左右不定。
  若年轻五岁妖气冲天,我必和小京一样,痛骂此男是人渣,滔滔不绝说出一堆人生哲理,并喝令阿迪马上和他分手,另觅 良伴。
  这世道,谁没了谁不能活?三条腿的青蛙难找,可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然而年纪渐长,就会明白,一条路通不到康庄大道。感情的 事,很难有对错之分。
  说分手容易,痛下决心却很难,灵与肉的背叛谁能明言?
  这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美好的生活片段,所有喜怒 哀乐,已深入骨髓。即使被深深伤害,也明知对方另有怀抱,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怎能说不爱就下爱?就算养一条狗三个月,都会依依不舍,更何况是肌肤相亲 之人。
  「你确定?」于是,我只能这样问阿迪。
  这种事,只有他自己想明白、想透彻,作为朋友的我们,除了站在他身边支持外,无 能为力。
  阿迪拾起红肿的眼睛看着我,坚定一点头。
  好样的!
  「小京你先回去吧,阿迪今晚跟我睡,明天我送他回 家。」若此时回家,只怕会让他看到直男与「小三」你侬我侬的画面,刺激未免太大。
  「魏哥,若不好好教训那混蛋,只怕更加得寸进尺!」小京兀 自不甘心。
  「我知道,你先回去,阿迪交给我。」
  「好的,那我先走了。」

第五章

  夜深 人静。
  我蹑手蹑脚上床,卧室只有一张大床,阿迪很纤瘦,躺在一起并不拥挤。还未沾枕,我便吓了一跳,「你还没睡?」
  黑暗中, 阿迪睁着眼睛,如两束探照灯般炯炯发亮,「魏哥,我睡不着。」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摸摸他细软的头发。
  「魏哥,你会不会觉 得我很贱?」他低声道。
  「不,你很勇敢。」
  明哲保身、顾全自己的恋爱谁不会谈?不是谁,都能像阿迪这样不计结局、不顾一切地 去爱。
  「可我心里很清楚,和他的路,也许很快将走到尽头。」
  「那就好好说再见吧。」
  分手那一天,给予一个紧紧 拥抱、一个淡淡浅笑。
  让彼此知道,今后会过得很好。
  「魏哥,你有失恋过吗?」沉默半晌,阿迪又问。他睡不着,我也一样。
   「我?」我苦笑,「当然有。」
  「咦?像魏哥这么所向披靡、人见人爱,也会失恋?」阿迪发出吃惊的声音。
  「什么话,我又不是 神。」
  恋爱战场,谁能做常胜将军;又有谁,不会败得一塌糊涂。
  「那个人……是华哥?」阿迪犹豫着问。
  「往事休 要再提。」我笑笑,并不正面回答。
  「魏哥,你还是交个固定的BF吧,别再游戏人间,总是419。」
  「今晚你怎么如此老妈 子?」我诧异。
  「上次你在小京生日PARTY上认识的大学教授,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前天陪小京去交论文时,他还不停向小京追问你,说几次打 电话给你,都没人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觉得他还蛮关心你的。」
  「哪个教授?外貌、特征、身高、三围?」
  「魏哥,你真无 情,都跟人家上床了却没半点印象。」阿迪叹气。
  「我炮友多了,谁记得哪个是哪个。」我掏掏耳朵。
  「长得有点斯文,带副银边眼 镜,三十多岁的大叔啦……」
  「哦,是那个废话多得要死的老学究!」我一拍脑门,总算记起来了,「上床时居然跟我讨论『论法的精神』,我靠, 哪怕孟得斯鸠死而复生都会马上阳痿!」
  「可他对你很认真。」
  「这是他的问题,也是他的不幸。」
  「魏哥,你好 渣!」
  「这个词我爱听。」我咧开嘴角。
  其实不是没想过找个固定伴侣,可太累、太耗心力,害人害己。
  这些年,也 有几位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炮友,性事和谐、相敬如宾,可一旦他们开始沉迷,我便难以为继、落荒而逃。
  与其到了最后呲牙咧嘴、撕破颜面,不如保 持君子之交,淡然如水。他日江湖重逢,还可微微一笑,打个招呼,借个小烟。
  多好,这才是现代人该有的理智相处模式。凡事只要投入太多感情, 必成一团乱麻,再难理顺。
  这么多痴男怨女,喜欢是错,不喜欢也是错。这世界本身的错误已太多,何须再加我一个?不如随便抓个人的体温,即能 安睡。
  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负担。
  是的,我要的就是没有负担的人生。
  「睡吧。」我道。
   「唔。」阿迪乖乖点头。
  渐渐,万籁俱寂。
  阿迪伏在我身边,不知是否已睡着,气息渐弱……似啼哭整日后虚弱无比的猫咪,存在 感若有若无,轻微得即将溶入风中。
  我开始认真考虑,该找个稳定炮友了。


  翌日清晨。
  睡饱睁眼, 阿迪已不在,难道回去了?
  才打着呵欠拉开门,一句怒喝便劈头抛来,差点震碎我耳膜,「你这衣冠禽兽、人间败类!」
  一大清早就 得到两顶「高帽」,始料不及。
  「小少爷,请问在下哪里得罪你了?」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耳朵。
  「色魔、变态、死同性恋,三妻四 妾、左拥右抱,你根本就是个人渣……老子再也不要忍受你的[虐][待],我要回家!」他转身就跑,我反手捉住,轻轻一扯,便跌入我怀中……
   「我这里可不是公厕,说来就来,就走就走。」我一只手牢牢擒住他双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他虽挣扎得厉害,又怎及我的力气?
  「我就知 道……就知道……」
  他忿忿瞪着我,寒光四溢的眼眸燃着两簇火苗,薄如刀锋,那堪称漂亮的火焰几乎令我有一秒失神。
  「自从第一 次见面你打我屁股,我就觉得你是个变态,后来看到乐嘉和小京那两个只差没把『GAY』字刻在脑门的娘受,怀疑就更深。没想到昨晚……昨晚你和阿迪睡一张 床,一整晚,他都在凄厉地叫,『不要、不要』,我就知道……就知道……」
  「你根本是个变态SM[虐][待]狂,外加花心萝卜种马[强] [奸]色魔!」
  我忍不住张大嘴……
  「你哑口无言了吧。我不是没见过GAY,也并不歧视他们,可我最恨那些始乱终弃、见一个爱 一个的色狼。你这么渣,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教我?要是让我姐夫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把我送到你这里……」
  「等一下。」我眼角抽搐地止住他悲愤控 诉,「你说……阿迪他一整晚凄厉地叫,该不会是你的幻觉?」
  「怎么可能是幻觉?我半夜三更贴在门板,听得清清楚楚,你肯定把他操了一千遍啊 一、千、遍!」
  我黑线了……
  这小兔崽子干嘛偷听我们啊,无聊过头了吗?
  「那个……虽说一千遍从某种程度上,也 是对我性能力的一种褒奖。但事实是……」我低头靠近,嘴唇离他咫尺之距,似笑非笑,「我最多一晚四次郎,偶尔一夜七次,那是极少状况,除非对方太美味可 口,让我情不自禁……」
  初生牛犊果然很嫩,没几秒,俊颜便「唰」地变红,说话也开始结巴,「你……你你……色情、下流、黄色废料!」
   「你有更创意一点的形容词吗?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除了阿迪,还有乐嘉小京,他们都是你的私人后宫?一脚踏三只 船,你顾得过来吗,小心得爱滋!」
  「这就不劳你费心。」
  「你真他妈的……渣!」越展鹏脸色铁青,我预计他下一秒就要咆哮爆 发,不由好整以暇地等着。
  「男人……男人就这么好?」
  没想到,他不但没咆哮,反而这么问,语气竟含一丝……幽怨?我呆了呆, 老实回答,「总比女人好。」
  事到如今,已没有隐瞒必要,我也不屑做这种事。只是,对越展鹏,我终有一丝隐忧。
  虽然这嚣张跋扈 的小子神经十分强悍,但不管怎样,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个世界,又恰值叛逆青春期,万一他不慎走上不归路,如何是好?我开始质疑当初接过这个烫山芋的草率决 定。
  「你果然是个死变态烂同性恋[强][奸]色魔!」他最终咆哮,边喷唾沫边挣扎,「放开我,一碰到你就恶心……」
  「放心 吧,你不在我的守备范围,不会有贞操危机。就算是个变态烂同性恋[强][奸]色魔,我还是很挑的,」我冷笑。
  「那、那就最好!」越展鹏的脸 色一阵红,又一阵发白。
  突然,门被人推开……
  「魏哥,你和他果然……」小京一手扶住门框,一手痛苦地捂脸……
   「不是这样的!」我虎目含泪,连忙松开越展鹏。为什么、为什么三番五次被人看到这种暧昧画面?
  「我和他根本不是这种关系,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我们都明白。」小京吸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表情。
  你明白个鸟!等一下,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知 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迪呢?」小京问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应该回去了吧。」
  「这家伙没口福,亏 我买了这么多早餐给你们。」小京将新鲜的豆浆油条鸡粥等,一一摆到餐桌上。
  「还是小京贤慧。」我眯着眼睛,享受着美味的豆浆油条。
   早餐很重要,吃饱喝足后,才能精力充沛。
  越展鹏一脸阴霾地坐下,狼吞虎咽,见我拿什么,就也跟着抢什么。果然是小屁孩,真幼稚。
   「小少爷今天怎么了?」小京奇怪地看看我,再看看他。
  「青春期暴动,注意安全。」我耸肩,继续津津有味地嚼着油条。
  「小京 哥,你知道自己是个男人?」越展鹏盯着小京,两眼溅出火星。
  「是啊,老娘很清楚自己下面带把。」小京向越展鹏抛了个只会起反作用的媚眼。
   「你也清楚他除了你外,还有乐嘉阿迪等一堆花花草草?」越展鹏一指我,两眼几乎要飙出火苗。
  「是啊,魏哥一向很受欢迎,超级万人迷。只可 惜,迷他的都是一群小受……」小京翘起兰花指,捧起豆浆优雅地抿了一口。
  「那你们……还能相安无事?」越展鹏眼大如铜铃。
   「是啊,我们之间关系铁得不得了。平时有事没事就一起鬼混,喝多了就睡一块儿。早晨醒来时,往往我的腿跷到魏哥肚子上,魏哥的手搁着乐嘉肩膀,而乐嘉的脑 袋,又叠在阿迪胸口,阿迪的下半身,又……」
  「你们这群人,实在太淫乱、太没节操了!可恶,这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待下去!」越展鹏脸色铁 青,「砰」地一拍桌子,差点打翻一大碗豆浆,然后拔腿便往外冲……
  小京傻了,半天才回神,囧着脸看我……
  「我早提醒过你,青 春期暴动,注意安全。」我挑挑眉毛,将剩下的豆浆慢悠悠喝完。

  「噗哈哈哈……」
  「哦呵呵呵……」
  桀桀 怪笑,难听刺耳。
  「你们这群人,实在太淫乱、太没节操了……」小京捏着嗓子,绘声绘色地模仿越展鹏的话。
  「哈哈哈……太淫 乱、太没节操……小少爷真有文采……」乐嘉笑得花枝乱颤,怎不抖死他?
  我面无表情地嚼着酒中的樱桃,暗想早知他们会是这副德性,还告知原委 的我也真是脑袋秀逗。
  打个手势给阿B,示意再来一杯SIN。我特别喜欢这杯「沉没森林」独创的鸡尾酒,辛辣呛口、苦涩难言,然而只要忍住第 一口,便后劲绵密,醇香积淀,直入肺腑。
  今晚是周二,不同与周末,人流量大大减少。老西固定在每周二请我喜欢的非主流爵士乐队演奏,因此我 一般都会来捧场。
  「笑够了没?」我冷眼斜睨他俩。
  「哎哟……肚子好疼……魏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太好笑了……哈 哈……我停不下来……」小京揉着肚子,笑得迸出泪花。
  「小少爷竟然误会我们都是你后宫,唉,其实我们也想,毕竟你有一副绝世好1的模子,可 惜啊……纯0最大的悲剧,不是痔疮,更非菊爆,而是眼前看似有个好1,他却偏偏也是……也是……唉,这悲惨人生,不提也罢。」乐嘉佯装痛苦地捂脸。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囧?
  「阿迪那小子,下次要好好告诫他,梦话说得那么夸张,真该去看医生。上次我们一起旅游,与他睡同一间房,半夜三更他 居然把银行帐号密码一一报给我。亏的是我,要是别人,早将他洗劫一空。」小京笑道。
  「我就知道,肯定是阿迪在磨牙,才让那小子误会。」我揉 着额头。
  「听说小少爷一早摔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莫非真的离家出走?」乐嘉摸着下巴猜测。
  「随便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真 要我当保姆?等饿了累了,自然会回来。」
  「魏哥,你要不要找他解释清楚?」小京建议道。
  「鸟事一桩,解释个屁。老子没这闲 情,何况刚才他还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不只是误会吗?」小京扁扁嘴,「魏哥老是这样,喜欢扮酷。明明一两句就可以澄清,反而偏要火上浇 油。」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可是他很在意你,你真的只当他是个麻烦吗?」乐嘉反问,眼神灼亮,竟令我有几分心虚。
   「不然还能是什么?」
  「唉,我忽然有点可怜小少爷……」小京叹道。
  喂,真正应该可怜的人,是我吧?
  「依我 看,小少爷反应如此剧烈,并非只是讨厌你这般单纯,而是另有真相……」乐嘉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
  「什么真相?」我问。
  「嗯, 嘉哥说得对,我也这样认为。」小京用力点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真相就是……爱!」
  顿了一秒,乐嘉和 小京异口同声道,后面这个字还被他们刻意拖出长音,念得格外风骚肉麻。
  「噗……」我把口中的酒喷了一桌……
  「小少爷喜欢 你!」
  「咳咳咳……」我一阵惊天动地的剧咳,差点断气。
  我的娘,哪怕全世界只剩下小0也未必这般惊悚!
  「肯定 是这样!」乐嘉一拍大腿,「难怪第一次看到我们,小少爷就口气不善,敢情从那时起,他就对你有意思了。没想到,你霸道的小情人居然这么紧张你,乱吃飞醋, 以为我们都是你的后宫。难怪一见我们就眼珠子发绿,恨不得把我们斩之后快,对吧,小京?」
  「对对对!」小京点头如啄米,火上浇油,「小少爷 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像捉奸在床的妒夫。」
  「魏杨,还是你本事大,从娃娃开始培养,佩服佩服。」乐嘉奸笑道。
  「哈,滑天下之大 稽!」我狼狈地擦着唇边酒渍,边咳边道:「我他妈的……又不是万人迷……他更不是GAY……何况小屁孩一直很讨厌我,我是他眼中的变态[强][奸]色魔, 哪可能转眼就迷上我?又不是在拍八点档言情剧。」
  「骂得好!骂得越狠,就说明他越喜欢你。没有爱,又哪来的恨?」乐嘉翘起兰花指,咯咯笑得 像只下蛋的母鸡。
  我浑身发寒,突然之间,头疼欲裂,「停,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酒都快成马尿了。」
  「我说认真的。」乐嘉收 起玩笑,正色道:「年少轻狂、初恋刻骨,若他真的迷上你,怎么办?」
  「不可能!」我断然否决。
  「你真没劲。」乐嘉瞪我一眼, 陷入意淫境地,「不过可惜啊,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小少爷怎么看都是个小受,唇红齿白,比你纤瘦俊美。那小细腰、那小细腿,仰起头也只到你下巴……怎么 来压你?我看,干脆你当1算了。两受相逢,必有一攻。我看好你,亲爱的!」
  「对对,我也看好魏哥。」小京兴奋地叫。
  「你们皮 痒了?」我撩起袖子。
  「老娘可是很认真地给你出谋策划耶。」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再次重申,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别 没事瞎猜胡想,搅乱一团浑水。」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一心为了你好哟。」
  乐嘉微笑向我举杯,透过暗红酒液,我看到的,只是这 小子恶魔般闪闪发光的笑容。



第六章

  说笑打混后,尽兴而归。
  照例坐乐嘉那辆骚包的 Mini Cooper回家,冷风一吹,酒意便涌上全身……平时我酒量不差,但最近为了给越展鹏树立「良好榜样」,接连几个星期循规蹈矩、滴酒不沾,好不容易有机 会,便喝多了。
  摇摇晃晃摸到公寓门口,才刚掏出钥匙要开锁,门被突然打开,越展鹏绷紧的臭脸,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表情,活 像我欠了他一百万。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打了个酒嗝。果然,这小子累了饿了,自然会回来。
  「不用你管。」越展鹏口气生硬, 皱眉,「你喝醉了?一身酒臭味。」
  「小醉怡情。」我呵呵笑,脚一滑,差点绊倒,没想到越展鹏居然伸手将我扶住。
  少年修长身 躯,传来淡淡清香。
  他穿得很休闲,一件纯白棉T,深蓝打磨牛仔裤,光着脚丫子,头发湿湿的,应该刚洗过澡。
  「乐嘉送你回来 的?」
  越展鹏扶我朝卧室走,我有点头重脚轻,软绵绵搂着他肩膀。小屁孩别看瘦,力气还挺大,肌肉也很结实,看来每日晨跑卓有成效。
   「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在阳台看到。」他就势把我甩到床上,动作粗鲁,可见余怒未消。唉,现在的年轻人,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傲。
   「这么多人,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我每个都喜欢。」
  「人渣,迟早得爱滋病!」我听到越展鹏咬牙切 齿的声音。
  「小少爷,如果你也想加入我后宫,我不反对。」
  这小子的表情委实可爱,令我忍不住想逗他。罪过啊罪过,平时我断然 不会如此,一切都是酒精的错。
  「滚开,你这变态别碰我!」越展鹏勃然大怒,猛地挥开我的手,掉头就走。
  还好还好,我暗暗松一 口气。
  乐嘉小京他们完全是危言耸听,明明如此厌恶,怎么可能转恶为喜?若他真对我有意,那才是麻烦,天大的麻烦。
  我慵懒翻 身,咂咂嘴,喷出一股连自己都被熏到的浓重酒气,然后,便欲沉浸在酒香中昏昏睡去……
  正当意识游移于半梦半醒之际,忽然,有细微脚步声,渐 渐接近……
  我是练家子,哪怕醉得再厉害,稍有动静便会警醒。意识瞬间回神,只是身体仍沉溺于醺甜醉意,懒得动弹,更何况我听出是越展鹏的脚 步声,便卸下了防备。
  脚步声最终停在我身侧,一动不动……
  这小子在干嘛?
  我迷迷糊糊地想,有时愈是这种游离 态,感觉便愈灵敏。我仿佛能看到他正伫立床边凝视我,两束沉默目光幽幽探照,令我内心惶惶发怵。
  足足一分钟,死一般的沉寂。
   正疑惑他想做什么时,忽地,一股陌生气息拂上面颊……有抹湿湿的、柔如花瓣的触觉,在我脸部稍一停留,似蜻蜒点水而过,一闪即逝。
  我猛然睁 眼,酒意烟消云散。
  他柔软双唇,离我面颊咫尺之距,还未及完全收回。
  视线相对,越展鹏愕然僵直,一秒后,脸色剧变,连连后 退……
  不慎撞到身后椅子,「砰」地一声巨响,椅翻人倒,他一屁股跌坐地上,狼狈不堪……
  「你刚才在做什么?」我下意识擦了擦 脸。
  「嗯……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越展鹏期期艾艾,一时却难圆大谎,满脸通红,目光闪烁,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据说,美国人第一次性经验的平均年龄只有十五岁。以他的条件,就算不身经百战也必非处男,何至如此纯情?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
   「我是讨厌你没错!」越展鹏似被螫了一下,面红耳赤地说:「我明知你是个人渣,野蛮暴力、花心劈腿,一见面就把我的自尊踩在脚底,百般羞辱……还从没人 敢像你这样对我……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
  他瞪着我,似斗败小狼般不甘磨牙,「我他妈的,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刚才的 事……都是我犯贱可以了吧!」
  我内心五味陈杂,翻江倒海。
  好在毕竟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天大的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 变,因此并未在他面前流露半分情绪波动。
  事已至此,我心如明镜。
  若非亲身体验,我做梦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恶,乐嘉和小京这 两个乌鸦嘴,被他们说中了!
  其实扪心自问,我并非毫无知觉,只是不愿正视。过往有迹可循的片段飞快闪现,他见我裸体后的莫名羞色、他充满妒 火的质问、他总在背后默默窥伺的眼神……似断线珍珠,此际一一串连成形。
  霎时醍醐灌顶,暗骂自己太迟钝。若早些警觉,也许就不会落到今日大 小眼相瞪的尴尬局面。
  「是,你是很犯贱。」我冷冷道,翻身下床,向他逼近。
  我讨厌麻烦,生平不想沾惹任何麻烦。而对付麻烦, 往往只有两个办法——
  1.逃避,
  2.若逃不开,那就只有……铲除。以残忍的手段,将嫩芽彻底扼杀在摇篮。
  「姓 魏的,闭上你的臭嘴,我不需要你的侮辱!」大概没料到我如此冷漠,越展鹏眼中掠过受伤神色,生硬抛下一句,转头就跑。
  「想走?没那么容 易。」我反手一抓,就将他擒住,扔到床上。
  不是不能顺势装傻,轻松一笑而过。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际只有痛下杀手,方能永绝后患。
  「你……你想干什么?」他惊慌朝床角缩。自相见后,几番争执,他似乎总会说这样的台词,我内心暗暗苦笑。
  「干你想对我干 的。」
  我手下未曾留情,不客气地骑到他身上。一只手制住他双腕,另一手猛地掀开他T恤,潜入他光滑胸膛,重重抚摸,甚至恶意揪紧他的小小乳 珠,令他呼痛不已……
  「放开我……」他拼命挣扎,无法动弹的手腕被箍出道道青筋,却撼不动我的臂力。
  「为什么反抗?这难道不 正是你想要的?」
  我手指往下,找到他松垮牛仔裤拉链,一拉一剥,裤子便被我扯至膝盖,露出被白色内裤包裹的年轻男性……虽静静蛰伏,却是不 容忽视的一团存在。
  这小子发育得相当不错。
  「魏杨,你放开我!」越展鹏双腿乱踢,我全身覆上,牢牢罩住柔韧身躯,令他再无施 展之力。
  遭此奇耻大辱,他羞愤难当、睚眦欲裂,墨亮眼眸几乎能喷出火来,看样子,恨不能生噬我皮肉。
  「你知道男同志之间是怎 么做的?」
  我猥亵地抚上他臀部,中指一探,隔着薄薄内裤,便抵上他小小褶皱,只须一分力,便能捅破他幽密入口。
  「你他妈放开 我!」他厉声喝道,血色瞬间自唇上褪去。
  「怕了吧?知道险恶了吧?」我冷笑,松开他一只手腕,揪住放到自己胯下,用力按紧……我的阴茎虽未 勃起,但坚硬触感不容忽视。他大惊之下,脸色惨白似纸。
  「男同志的[性][爱],会用阴茎插入肛门来完成。是极端残忍,却也是唯一能让彼此 进入的方式。第一次,你会疼得死去活来,全身像被撕裂。若碰上个温柔疼惜的小攻还好些,但很可惜,大部分男人都是精虫上脑,根本无法控制欲望。一旦进入那 紧窄销魂处,有哪个不是急吼吼开始深入?又有谁会管你死活?」
  「很快,你的小菊花会肛裂出血。体质好的尚可忍耐,体质不好那简直是酷刑。做 少了对方不情愿,做多了会得痔疮;做得频繁了很容易得A字开头的绝症小命就此玩完,做得不频繁又难解自身欲火两眼荧荧发绿;碰上好男人你或许还能安分几 年,然而现实残酷,绣花枕头烂稻草的多了,一个不慎便引火自焚……这个圈子根本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大家都事419、4N9,能上则上,当受则受,淫乱无 比。」
  「这不是个好玩的世界,残酷得超乎你想象。我告诉你,越展鹏,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我亦不过是青春期迷茫,一时走火入魔而已, 所以千万不要往自己身上下套,更不要轻易对男人动心!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我缓缓撤回手指,松开他。
   他满脸泪痕,嘴唇颤抖似垂死之蝶。我须得忍住强烈冲动,才能够不去擦拭他眼角的薄薄泪花。
  「我想得没错……」张了张唇,他终于嘶哑出声, 破败不忍卒听。泪雾在频繁眨眼下,被他硬生生逼回眼眶,有几分骨气。
  「你是个人渣,绝对的人渣!」
  「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好 人。」效果已达到,非常好,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混蛋!」他一拳揍来,我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他有这个权力,而我, 的确该打。
  只是……真他妈的痛!
  「别自作多情,我只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偷亲你一下,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你这种人渣,做你的青天 白日梦!」他愤恨唾沫喷我一脸,推开我一跃而起,重重甩上门。
  我揉着右颊,叹了口气。
  胸中仿佛搁下一块巨石,却又泛上一阵莫 名隐痛。若有若无,不激烈,但也无法忽视,似咳嗽一直不会好,又似低热总是阴魂不散。
  这是由来已久的顽疾,无药可治。
  我躺在 床上,闭上眼睛.宽慰自己——
  没有错,这已是我所能做的,最正确的解决方式。

  一大早,便看到一辆闪闪发光的钢蓝色豪 华轿车,停于我那破旧的公寓楼下,宛如奢华贵族昂首步入贫民窟,令人侧目。[
  我手提行李,送越展鹏下楼。他避我如毒菌,始终保持三米距离, 飞快钻入车内,低头敛眉,缩成一团。
  平时尾巴翘到半空的倨傲狼崽,此时犹如落败的丧家之犬。
  我知道,昨晚是过分了点,对他幼 小心灵造成严重伤害。然而若不这样做,万一他真成绝世小受,我岂非千古罪人?
  「一月不见,小鹏竟变得如此乖巧?」自驾驶座出来的男子,身形 挺拔如竹,优雅淡定。见这一幕,不由微微一笑。
  「华哥,我昨晚给你的好消息没错吧?经过一番艰苦锤炼,我已将他培育成入得厨房上得厅堂家务 事样样精通正直善良行为端庄举止礼貌甚至还每日晨跑的新世纪大好青年一名。我的任务已完成,你可以把他领回家了。」我大言不惭,当然,重点在最后一句。
   「魏杨,真是辛苦你了。」辜建华含笑道,全身沐浴阳光,风华绝代。
  「不辛苦、不辛苦。」我一脸谄媚,「华哥所托,哪怕刀山火海,我都在所 不辞。」
  「你和他之间……」辜健华打量我,若有所思,「没发生什么事?」
  我眼皮一跳,「能有什么事?」
  「那你 为何半夜三更急CALL我来接小鹏?迫不及待要将他送走?」
  「一方面他已脱胎换骨,另一方面当然是担心你们太想他,所以早点让你们一家团 聚。」
  「魏杨,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一心虚,眼睛就会眯得像偷腥小猫,笑得也特别假。」辜建华跨近一步,抓住我右臂,凑在耳边低 声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若是小强,他便是拖鞋;我若是妖,他便是照妖镜。
  无论何时,我都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没什么,我只不过把当年你对我做过的事,又对他做了一遍。」我收敛笑意,轻描淡写地道。
  每次都无所遁形、强装笑颜,我真的累了。
   搭在右臂的手微微一颤,辜建华松开我,表情已然僵硬。
  视线相对,我看到他眼眸深处的痛色,如绵长雨季的淡黯夕暮,一丝一点,浮涌上来。
   心里即有一丝痛,又有一丝快。
  痛的是我令他难过,快的是不只有我一个人难过。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逞强只一秒,我即 恢复嬉笑之色。
  我后悔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看到他这副悔伤表情。
  往事业已成灰,又何苦去揭旧疮疤?
  如今,我 和他都好好站在彼此面前,迎着阳光、谈笑风生,这难道不是生活给予的最大恩赐?总好过当初,我和他相拥却无法相亲,痛彻心脾。
  「魏杨,也许 我真的不该将他送到你这里,你会怪我吗?」辜健华苦笑道,脸色平添几分苍白。
  「不是你的错。」我忍不住握他的手,冰凉入骨,心脏微微一抽, 苦涩充斥胸臆。
  「小鹏是依娜弟弟,很重要的人,你同样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和他能好好相处。」辜健华低声道。
  听到「依 娜」两字,我苦笑松手,任他寒凉指尖,自我温热掌心滑落。
  前世今生,恍若一梦。
  眼前这个人,早非我触手能及,尽管他离我那么 近、那么近……
  「放心,华哥。我和小少爷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相信我,他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男人。」我正色微笑,神情如常。
   「也好,让他跟我走吧。」辜健华也露出一丝笑容,「他十八岁生日派对就在这周末,我岳父岳母已专程从美国赶来,替他操办。届时会热闹非凡,也是时候该接 他回家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敲敲车窗。
  蜷在后座补眠的越展鹏缓缓坐起来,表情十分僵硬。这还是昨晚后第一次,我与他视线 相对。
  「回去好好睡一觉,交个可爱女友。很快,你会将这里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包括我这个人渣。」我态度友好,语气诚恳。
   「我讨厌你!」石头般生硬的话直砸过来,越展鹏恨恨关上车窗,躺倒继续睡觉。
  我讪笑着转向辜健华,「相敬如『冰』,也是友好的一种表示。」

  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内,我长长吁出一口气。
  回到公寓,一室寂静。再没有小皇帝的嚣张吆喝、指手划脚;再没人霸占我的 电脑沙发,把薯片丢得到处都是;再不必品尝那难以入口的焦糊菜肴,不用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这间公寓,重回我一个人的自由天地。
  走 到落地窗前,那里摆着一张新式单人床,是专门给越展鹏买的。之前,当小兔崽子整天像唐僧般喋喋不休地抱怨沙发太软害他浑身酸痛,实在受不了魔音穿耳的我只 能掏出唯一一张银行卡,去本市最有名的高级家俱城,挑选了一张合他心意的单人床。
  别看只是单人床,但它的价值,已抵过我目前所有财产总和。 想到这里不由一拍脑袋,刚才见到辜健华时,忘了把收据给他,向他报销,可恶,下周伙食费又将告急。
  几下把床翻起,挪到角落,用防尘布包好。 这样,越展鹏在这间公寓生活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抹去。
  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伸展双腿,头部后靠。
  说不清到底是轻松,还是空 虚。
  ——我他妈的,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刚才的事……都是我犯贱可以了吧!
  他的话,在耳边隐隐回荡,似曾相识的画面,与不堪 回首的旧景交叠映现……我苦笑着揉搓太阳穴,终于能大致了解当初辜健华的心情。尽管之后,他抛弃一切,要与我携手天涯,可割不断伦理亲情的我们,又怎能飞 出这片密不透风的圄囹?
  爱是错,被爱更是错。
  那时的我,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忐忑凄惶,只怕不亚于今日的越展鹏。而我, 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已所不欲、勿施与人。
  我不是不懂这句话的真谛,若换作是别人,许会感动欣喜,不管外表如何悬殊,被人喜 欢总非坏事。可当它真的摊到自己头上,我才发现,原来,被告白那一方,反而有不堪承受之重。
  而这些,须等他成长之后、经历之后,才会懂得。
  我坚信,和当初的我不同,越展鹏只是一时迷惘。多看几盘AV影碟,多和可爱女生相处,应该能彻底纠正他的暂时偏差。他本来就是直的,不可能 就此误入歧途。
  长长吁出一口气,我靠着沙发,闭目憩息。
第七章

  宽敞明亮的健身房,我和乐嘉一人一台跑步机, 跑得汗流狭背。
  这是本市设施一流的健身俱乐部,费用也一流,年卡一张二万大洋。若非揩乐嘉的油,我等赤贫是消费不起的。
  不得 不感怀当初,乐嘉和肌肉熊教练打得火热时,对方所属的健身CLUB随便我们去,完全免费。可惜,自从乐嘉和他崩了后,也同时终结了我的「白食生涯」,真是 呜呼哀哉。
  「小少爷回去了?」乐嘉边跑边问。
  「嗯。」我点点头。
  「怎么突然走人?」
  「修成正 果,还待在我这里干嘛,真把我当他老妈子?」
  「那他没有抱着你鬼哭狼嚎,热情告白?」
  「脑补过多,小心肾亏。」吸取上一次教 训,我绝口不提那天发生的事,否则,定被他们笑个没完没了。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我就觉得很不错耶。」乐嘉一脸认真道:「虽然年纪有点小,但潜力巨大,小样儿长得也不错。过个三五年,绝对是支令人惊艳的 潜力股。」
「他十七,我二十五,你觉得有这可能性?」我斜视他。
「不过大八岁而已,现在相差三十岁都不是什么新闻,你更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乐嘉反驳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断然道。
「那……如果他不是越展鹏,如果他不是越氏独子,如果他和辜健华没有一丝联系,你会不会依旧拒人于千里?」
听到「辜健华」三个字,我的脚步顿时慢下来……
乐嘉摇头叹息,「魏杨,你和辜健华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已成家立业,为何你总把这颗朱砂痣刻在胸口,不时拿出来惦念一番?你究竟要把自己的心封闭到几 时?」
「别把我说得像个怨夫。」我从跑步机上下来,拿过毛巾拭汗,「我并不想连独孤九式,只是这世界妖气冲天,敢上我的男人实在太少。」
「切,这些鬼话骗你自己还差不多。」
「大好年华,不要浪费在口水中。我们应该早早觅食,免得今晚孤枕难眠。」
乐嘉用手肘撞了一下,把头一偏,「依我看,你早成别人觅食目标。」
「哦?」
顺他视线看去,有位原在练腹肌的男子,正放下器械,对上我们目光,微微一笑。
此人眉宇还算端正,不难看,身形比我魁梧,一头短发下,黑眸明亮有神。
「据我观察,这家伙狼目炯炯,已盯了你半个小时,多多保重。」乐嘉压低声音,奸笑着朝我眨眼,「我先去洗澡。」
我慢慢收拾东西,拉上运动包时,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掉到地上,才伸手去捡,已被人抢先一步。
「多谢。」我接过毛巾,直起身。
「我叫吕长风,可以交个朋友吗?」那人向我露出礼貌笑容,彬彬有礼的表相下,是隐藏良好的同类气息。
和乐嘉不同,像我和他这样的人,阳刚味十足,很难被轻易辨认。然而凡是族群,身上必有特殊气息,如同狼匹,一嗅便知。
「当然可以,我叫魏杨。」我同样报以完美微笑,大方接过他伸来的手,用力一握。
深黑瞳孔中,映出彼此眼中跃动的神彩。
很好,想必可以过一个如火如荼的夜晚。

「啊……唔……」
炽热狂放的气息,扰乱一室静谧。
两道人影紧紧纠缠扭动,将昏黄灯光,揉碎了满地。
我和刚结识的419对象,粗喘着、撕扯着、啃咬着,完全没了刚才的斯文假相,似两头野兽,恨不得马上把彼此剥光。
他很饥渴,我也一样。
为了当小少爷的「模范榜样」,一直压抑自己,太久没性生活了。男人都是肉欲动物,虽然我没强大到做一夜七次郎,但积过多也会爆炸。是以今晚,我决定好好享 受一番。
「等一下。」419被我按倒在床上,衣衫凌乱、气息不稳地拿手挡住我的胸膛,「我是纯1,从不做0。」
「很好。」我邪魅一笑,低头去吻他的脖子,手不客气地解开他的拉链,滑了进去……
果然,在健身房结识419对象就是有品质保证,那一身肌肉摸上去又结实又有弹性,真不是盖的。
「很好是什么意思?我说真的。」419脸上有慌乱之色,大概以为自己的小菊花将贞操不保,狼狈躲避着我已经伸到他臀部狠狠蹂躏的手掌。
不必照镜子我就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跟饿了一个月正对着一头肥羊的豺狼没什么两样。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我三下五除二,把他和自己剥得精光。拿过套子,麻利地用嘴撕开薄薄的包装袋,「噗」地一口吐到旁边,然后屏息替他戴上……
「你……你是0?」他不敢置信地问,仿佛捡到稀世珍宝,慌乱神色转瞬被狂喜取代,两眼发光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废话这么多,好好动你的腰吧!」
稍做润滑之后,我握住他那根男性,对准自己后庭,以骑跨于男人腰部的放浪姿势,一点点,将它缓缓吞了进去……
「他妈的太爽了,你夹得我好紧……没想到啊……你这么MAN,居然是纯0……一点都看不出来……」
「纯0就不能MAN?非要那些一步三摇、翘兰花指的小受,才算纯0?」
「不是,你别生气,我只是太吃惊了。」
「老子喜欢主动,不可以?」
「当然可以,我也喜欢,主动的0……啊,好棒……」
419哼哼唧唧,虽然废话多了一点,但他的身材和体力可以弥补这个缺点。我骑在他身上,主动控制节奏,含着体内愈发坚实的欲望,一点点,将自己往情欲的高 潮推送……
两具火热的躯体紧紧交缠,气息浓烈得几乎融化彼此。
都是各种老手,我们很快掌握要领,大胆爱抚对方的敏感点,享受肉体强烈的快感。
酣畅淋漓的生活,酣畅淋漓的[性][爱]。
这项亘古而刺激的原始运动,委实令人沉溺。单纯的[性][爱]更易放得开,不谈情、不说爱,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只须闭上眼睛,把一切交给本能即可。
电流一波波袭来,如同毒药,渐渐麻痹一切……
干到要紧处,浑然忘我,紊乱的喘息交织成一片。就算我耳目比一般人灵敏,到这时,也完全忘了身外世界,更没注意到不知何时临近的脚步声……
忽然,门「砰」地一声,被人重重推开……
「姓魏的,还你的钥匙……」
声音戛然而止。
一串钥匙滑落地板,发出清晰脆响……
「SHIT!」我回头一看,好死不死,居然是越展鹏!
他圆睁双眼、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刚才床上火热的「肉搏战」,想必被他尽收眼底。
如火欲望顿如潮汐,霎时退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是你?」我狼狈低吼,匆匆用被单盖住彼此。
这小子不是已经回去好几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突兀,是存心想害我阳痿吗?
混蛋不要在别人H得正爽的时随便闯进来!
「你……你怎么会……」越展鹏脸色铁青地挤出这几个字。
「他是谁?」419不满地问我,好事被打断,任谁都会不快。
「不管你的事。」我没好气道,掉头朝依旧呆立门口的小子怒斥,「越展鹏,非礼勿视。你给我闭上眼睛,滚回去!」
这小子到现在仍直勾勾看着我,一动不动。这副打击深重的模样,没由来地令人火大。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老子就不能有性生活?
「还不走?好,你够种,有本事就站着给我从头看到尾!」
我怒极反笑,也不遮了,手一松,任床单滑下,露出与别人淫靡交缠的赤裸下体。然后我按住419的胸膛,一边揉搓对方胸肌,一边上下摆腰,继续活塞运动……
「等一下,他还在看……」在我主动下,419很快再度被卷入情欲风暴,勉强以剩下一丝清明提醒我。
「他爱看就让他看个够,算给他免费性教育。」我冷冷道,横下一条心,当越展鹏是透明空气,继续与别人热烈爱抚。
没错,我知道他在看……
纵然面无人色,可他不仅没吓得屁滚尿流,反而眨也不眨,如同中蛊,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唔……嗯……」被男人一再撞入后面的敏感处,我忍不住发出压抑呻吟,身体微微痉挛,渗出一层薄薄细汗……
眼角余光,瞥到越展鹏由起初的震惊变为慑人的视线,似两束锐光,直愣愣照过来……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刻骨执拗的视线。
内心微微一惊,身体却在这种露骨凝视下,更加敏感烫人。
有种微妙的……被侵入感……
明知不安,我却停不下来。
嘴唇很干,我伸出湿润舌尖,轻轻舔了舔。不知这动作过于挑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身下男子立即发出粗喘,扶住我的大腿,向上抬送得一记比一记猛。
我扬起脖子承受热情,头脑有些混乱,视线却情不自禁飘向门口……
与越展鹏目光对撞之际,瞬间有电光火石,一股无法遏制的热潮冲向脑髓,我闷哼着,竟然到达了高潮……


奶奶的,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高潮!身体是爽了,心情却恶劣到想杀人的地步。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方透亮,就起来洗澡提神。才走出浴室,便听到手机铃声。我匆匆裹了一条浴巾,没顾上擦头发,就这么湿湿的,任它往下滴水。
「哪位?」我接过电话,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不会好。
「是我。」
「华哥?」我一怔,竟是辜健华,「找我有事?」
「小鹏在你这里吗?」
「没有。」我顿了顿,补充道:「昨天晚上……他出现过,不过后来就走了……他没有回家?」
昨晚「大战过后」,越展鹏便不见人影,想必打击过大,才落荒而逃。虽然这剂药可能下得过猛,但若重来,我仍会这么做。
太危险,这小子看我的眼神,已经太过危险!
「没有,他彻夜未归,我们都急坏了。」
「他没有回家?」我吃了一惊。
「是啊,昨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我们给他准备了盛大的派对,他倒一直闷闷不乐。到了十二点,大家都等他吹蜡烛,他却突然不见人影。依娜他们急得要报警,是我 劝住了。我觉得……他十有八九可能到你这儿,但没想到竟然不在。」辜健华的声音透出一丝焦虑。
「昨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我喃喃道,心里一动,不知是什么滋味。
「魏杨,你和他……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我回过神,「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完好无缺地把他带回来。」
「拜托了。」
「不客气。」

搁下电话,我匆匆套上衣服,就往外跑。
公寓楼四周、社区、邻近公园、江堤……一一寻遍,没有熟悉的身影。我甚至跑到「沉没森林」一顿猛敲,吵醒了仍睡眼惺忪的老西,可他同样没有见过越展鹏。
这小子到底会去哪里?
万一要是出什么事的话……内心的焦急愈发强烈,我如困兽般,在「沉没森林」门口来回踱步。
突然,脑子一闪,想起什么,我猛地拔腿向东边跑去……
果然在这里!
推开挂有「四海特卫」字样的办公室,一眼便看到,最里面蜷伏的一团黑影……
一步步,缓缓接近……
黑影紧紧抱头并埋在膝盖上,缩得很小,像极了将头藏在沙中的鸵鸟。即使听到动静,仍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石化。
我内心百般滋味,繁复难言。
「越展鹏,大家都在找你。」
他轻轻一颤,没有抬头。
「跟我回家。」我向他伸出手。
他依旧动也不动,装聋作哑。
「你小子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我一把将他揪起来,硬扳过他的脸。对上我视线,他猛然闭紧双目,偏过头,拒绝看我。
这是什么态度?!
「好吧,我承认,昨晚没有锁门就SEX,严重残害了你的眼睛、污染了你纯洁的心灵,是我不对,我道歉。可你也不该就这么闯进来,差点害我阳痿,更害我被人 误会有恋童癖,虽然你比儿童稍微成熟那么一点……」
干咳一声,我继续道:「总之,你我都有错,就此扯平,好不好?早点回家吧,我会给你多送些日本最新AV、最热门的成人杂志,里面的美女,要多性感就又多性 感,要多风骚就又多风骚……保证你看了之后热血沸腾,再也不会想起男人丑陋的老二……」
「谁他妈的要看这些!」他终于肯正视我,眼眸喷火,一把攥住我的右臂。十指深陷,力道不轻,我微微皱眉,没有躲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是0?!」
问得好、问得妙,问得我的小心肝一阵乱颤。
我脑中顿时形象地出现了蜡笔小新边跑边泪奔的滑稽画面……为什么……为什么你是纯0!
乐嘉就不止一次哀叹过,这世上最悲惨的事,并非你是GAY,而是当你明明顶着一张超MAN 的脸、一具结实健美超攻的身躯,上床后却是被人狠狠压在下面进攻蹂躏的绝世纯0。
小京就曾经误会我是1而差点爱上我,知道真相后,大受打击的他泪眼汪汪,像祥林嫂般重复了整整一年:你怎么可能是0,若你都是0,那世上所有的男人,岂非 个个是0……
当别人知道我是0,无一例外,都露出山呼海啸、天崩地裂的表情,就如同眼前这位小少爷这般。
「为什么我不能是0?」我冷冷反问。
谁说纯0必须像朵鲜花,娇嫩可口摇曳生姿?老子就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想干就直接提枪上阵,不行吗?
「既然你是纯0,那你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虚张声势、威严恐吓……」他的脸庞纠结扭曲,激动地挥舞双手,「混蛋,你故意的,你他妈竟然骗我!」
「从头到尾,我有说过,我是1?」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可你和乐嘉小京举止如此暧昧……」
「我们是最要好的『闺蜜』,别说暧昧,我们还经常挤在一起睡觉,有什么问题?」
「可你和阿迪那晚……」
「这小子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梦话,还特别大声。」
「可那天……你故意摸我后面,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小受的种种惨状……」
「这难道不是经验之谈?」
他愈激动,我反而愈冷静。
「这么理解,是你自己的问题。」
「混蛋……」瞪我半天,说不过我,他无比挫败地抓头发哀号,「也许一开始,我的确误会了,可不但不解释,反而任我误会、甚至故意加深这种误会的,就是 你!」
「好吧,现在误会澄清,你可以回去了。」我打算送他回去。
「不,我不回去!」越展鹏一把抓住我的手,肌肤相贴,他的掌心烫得惊人。
「你想赖到几时?」我皱眉。
「既然别人可以,那么,我也可以!」
「啊?」
越展鹏似饿狼扑食,一下子,将猝不及防的我扑倒在地,后背撞上办公室厚重地毯……
他这副痴狂模样,跟昨晚误会我是1却发现恰好相反的419老兄极为相似,我虎躯一震,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整整一晚,我终于想通了……」
深深凝视着我,他想说什么凝重语言,眼眸精光四射。仿佛因迷路而在丛林饿了好几天的小野狼,终于觅得倒霉的猎物。
「你想通什么?」我的眼皮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魏哥,我喜欢你!」
「啊?」
「如果你是0,我可以当1!虽然从没跟男人做过,但这应该不是难事。哥,我会努力学习,让你也享受到的。」越展鹏抱着我不断磨蹭,鼻间喷出阵阵炽热气息, 悉数拂到我的脸颊。隔着薄薄衣服,能清晰感到,这小子硬了!
我靠,别他妈随便发情啊混蛋!
「你赢了!胡说些什么,快给我放开。」我喝斥道。
「哥,我真的很喜欢你。」越展鹏置若罔闻,盯着我的眼神直愣痴迷,令我毛骨悚然,「我知道,我俩第一次见面糟透了;被你羞辱后,我也的确很恨你,发誓再也 不见你,可我控制不住这种感情……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虽然你把我的自尊心踩在脚底,动不动就对我暴力相向,只把我当宠坏的小屁孩,从不正眼看我,可 我……却一天比一天更在意你……」
「等一下……」我忙不迭按住他肩膀,止住如黄河决堤式的梦呓,「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尤其在刚看了一场男男活春宫的情况下,难免刺激过大,以致精神异 常。我理解,完全理解。我第一次看GV,郁卒得足足三天没出门,一个月没碰半根黄瓜或香蕉。现在,你乖乖听话,先放开我,回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你 会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些梦话,我当你没说过。」
「不要总用敷衍小孩子的口气跟我讲话!」越展鹏怒道:「昨天是我生日,我已经是成人了!」
「既然是成人,就别让人替你担心,尤其是家人。」我沉下脸。
「我知道,昨晚我抛下爸妈、姐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不吭一声就消失,是我不对。可我真的没有心思玩,明天……我就要搭飞机回美国,如果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
我叹气,只觉一阵头痛欲裂。
奶奶的,我该欢呼、该庆幸,还是该上街裸奔着去买彩票?
「哥,我不可以吗?我对你而言太小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上我?」越展鹏小心翼翼捧住我的脸,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你还是关心我的吧,要不然,不会来找 我,不是吗?」
「好,你希望我别当你是小孩,那么,我就以成人口吻,跟你讲话。」我冷漠挥开他的手,站起来,「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他呆住,好半天才出声,「为什么?」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须知沙锅破了后,只有一个黑乎乎丑陋无比的大洞,你又何必执着?」我冷冷 道。
「可你是0,我是1,为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被我一把狠狠按到墙上。年久失修的墙壁,经此一撞,扑簌而下细微泥沙灰粉。
淡淡尘埃,在我们周围弥漫……
「你他妈的别这么轻易就说自己是1!我他妈的整整花了五年时间,才明白自己是个喜欢男人的GAY,又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明白自己是个纯0。你他妈的居然 因为撞见我和别人上床,便一下子打通任督两脉,瞬间领悟你是1?别放他妈的狗屁!」
「你懂什么是1、什么是0、什么是GAY?什么是喜欢、什么才是爱?你不过刚满十八岁,外面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别像只无头苍蝇一样,非绕着我这个全 身上下硬梆梆的男人嗡嗡乱转!」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次,他没有被我吓倒,反而重复道。
执拗、清晰,而且坚定。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手掌下,能清晰感到心脏搏动,一下又一下,犹如鼓震。
这是颗年轻而强有力的心脏,一如八年前的我。
初生之犊,不畏艰难、不畏爱。所以才能把这些根本不该出口的话,说得如此清晰嘹亮而坚定。
第一次,我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可我不喜欢你。」
我笔直迎接他的目光。
这其实有点困难,他的眼眸实在太亮,这不是普通的光芒,而是那种足以穿透一切的亮度,光彩流转、纯净无垢,令人无所遁形。
「你根本不在我的守备范围,你不是我的菜。」
「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成为你想要的那种人……」他颤声道。
「这正是我讨厌小屁孩的地方,尤其是像你这样任性的二世祖。蛮不讲理、幼稚肤浅,精虫上脑就以为自己喜欢一个人,不顾对方心情就压倒告白。你以为像念咒一 样多念几遍『我喜欢你』,对方就会接受?」
我面无表情地说:「听着,我对你完全没兴趣。就算你比我高比我壮比我大,就算你变成我喜欢的类型——淡定从容、成熟睿智,就算你彻底变成GAY,还是个纯 1,也不关我的事。这世上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男人,我也不会找你。我和你,永远都是平行的两个世界,不可能交错!」
他看着我,眼中的光亮,一点点,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亲手熄灭了这束生平仅见的光芒,绝不言悔,但内心的憾痛,却一丝一线,慢慢涌了上来。
本不想如此残忍,可我别无选择。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听不懂拒绝?」
人影一闪,他扑了上来……
我以为他被屡次拒绝后恼羞成怒,想揍我一顿泄愤,于是没有闪避,可当他浓烈气息扑到眼前,我仍是呆住了……
双颊被固定,唇间一热,传来火灼般的滚烫触感。我大吃一惊,才想出声拒绝,便被他趁隙而入的柔韧舌头闯了进来,长驱直入。
极其热烈、极具侵略力的舌头u,仗着年轻,不分章法地野蛮入侵,横扫一气。逮住一切可席卷的东西,仿佛濒死之人般深深吮吸,像要把我整个人搅灭吞噬……
疯狂气息不断灌入我口中,清新而火热。黏湿唾液交融渗透,传递着暧昧至极的亲密。
我能感觉到他舌尖传达的执着、不甘,懊恼的怒气及入骨的纠缠……这些,都是我曾经渴望,却又无法正视的东西。
全身上下意识激起微微颤栗,不妙,很不妙。脑中一线理智顿时回神,我狠狠一咬,他痛呼着松开我……
「够了没?」我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情绪。这小兔崽子再敢动手动脚,我绝对会把他暴打一顿,踢出去。
我是认真的!
「你等着,我不会永远都是小屁孩!」越展鹏摸了摸被我咬破的嘴唇,深深看了我一眼,掉头就走,几步便消失在门外。
混蛋!
我一拳砸在墙上,原本就老旧的墙壁,竟被我砸了一个深深的凹洞,有血丝从擦破的指节渗出,我却半点也不觉得痛。
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动弹一下。


隔天,我接到辜健华的电话,告知越展鹏已经跟他父母回纽约去了。
「这家伙,过完生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嚣张骄横、态度粗鲁,谁的话都不听;现在却沉默寡言,乖巧得出奇。依娜直夸你厉害,竟能令这位谁都管不了的 小霸王,一个月内脱胎换骨。」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苦笑。
「你没事吧?」辜健华温柔询问。
「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我不知道辜健华知道多少,但他向来敏锐过人,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点破事,十有八九瞒不过他。
「魏杨,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心存感激。」他低声道:「若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让你俩认识。」
「马后炮不要再放,你倒是多给他介绍几位波霸辣妹是正经。」我郑重建议。
「你啊,还是老样子。」辜健华低低笑了。
寒暄几句,收起电话,我一把掀开办公室门的厚重窗帘,任大好春光,如雨水般倾泻而下洒满整个房间。
沐浴温暖阳光,我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这件事,无论对我,还是对越展鹏,都是生活中一段小小插曲。
许有波澜,但很快,便会一一平息。
天空从不曾留下任何翅膀痕迹,人类是健忘的物种,爱情真正的荷尔蒙,只有一个月。
短得可怜。
所以,相忘于江湖,并非神话。

第八章
「脱啊,一定要脱。」
「今天魏哥大『受』,我们要看钢管脱衣舞……」
「对对,脱衣舞,不脱就没有生日蛋糕!」
「沉没森林」内,一堆人挤在舞台边,发出震天叫嚣声,声浪直掀屋顶,誓有不达目的不甘休之势。
这帮龟孙子,一个个都造反了!
翻了个白眼,我自认倒霉。无奈地向前,轻松一纵,在强劲DJ乐曲中,如片流云般跃上舞台。
一片响亮的口哨声、鼓掌声、叫好声,如潮水般纷纷涌来。
跟着节奏,我搭上舞台正中钢管,修长大腿缠上,小转半圈,摆了个洒脱的出场姿势。
右手一抬,扯下发绳,长约过耳的发丝便披散下来,同时左手解开白色衬衣两粒扣子,肌理分明的赤裸胸膛,顿时若隐若现……
人群发出嗷嗷浪叫,一束灯光,牢牢笼罩我全身。虽看不清台下观众表情,但从热血声浪来看,个个情绪高涨、亢奋不已。我又不是专业脱衣舞男,值得他们兴奋至 此?
远远看到,老西他们手持酒杯,倚在吧台上,微笑着遥相示意,面露幸灾乐祸之色。
我就知道,当老西假惺惺地说要在「沉没森林」替我庆祝生日时,心中便隐隐发毛。可惜一时心软,没有拒绝,才落得如此下场。
唉,误交匪友啊!
悔之晚矣,我狠狠瞪了老西一眼。在震耳舞曲中,腰肢后仰,做了个几乎不可能的柔韧姿势,同时双肩一缩,便将衬衫除了下来,甩到台下,一下子暴露出赤裸上 身……
「嗷嗷……」
「好帅……」
「身材好棒……」
尖叫声震耳欲聋,我半眯眼睛,以缓慢的动作舔舐舌尖,轻轻扫过柔软上唇瓣,再以唾液润湿下唇瓣……
右手按在合身牛仔裤腰处,以大胆动作刻意挑逗,配合音乐缓缓扭腰,并一点点滑过结实腹肌,朝胯下摸去……
正当观众被我刺激得忘乎所以时,我猛然站直,拉回已解到一半、隐隐露出白色内裤的牛仔裤,做了个手势,舞曲嘎然而止。
在紧要关头被打断,人群齐发出不满嘘声。
「大众服务,到此为止。」我冷冷道,跳下舞台。人流朝两侧分开,痴迷目光围拥中,我看到几位男性鼻间竟然挂着殷红血丝。
「魏杨,你可真懂什么叫欲擒故纵。如此性感撩人的脱衣舞只看到一半,很伤身体的。」老西叹息摇头。
「魏哥,快套上衬衣,再这样下去,我看他们会忍不住将你拆穿入肚。」小京不知从哪里找回我的衬衫,服侍我穿上。
「还不是你,我早说随便吃顿饭即可,你偏要大张旗鼓。」
我瞪一眼老西,手一拢,随便扎起头发。前面几缕过短,自然垂下。以前一直是精悍短发,自一次无意留长后,本来想剪,却被乐嘉死命拦住。说这样看上去更酷更 迷人,而且最重要总算有一丝「受」相,能吸引更多小1,非要我留长不可。
「今天可是你二十九岁『大受』,不好好热闹庆祝一番怎么行?要知道,你二字头的年龄,马上随风即逝。」
唉,青春似小鸟,一去不返。不知不觉,四年弹指即过,而我,也迈向了三字开头的大叔年纪。
「魏哥,你才二十九,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而且不管你几岁,在大家眼中,仍是无敌强悍万人迷绝世小受一枚。不过上场五分钟,解开衬衫,就让人鼻血直流,真 正的魅力无穷。」小京的小嘴很甜,听了让人甚是舒心。
「来来,十二点了,快吹蜡烛。」乐嘉叫道。
全场灯光骤暗,生日祝福歌悠悠响起,和着掌声,乐嘉推着一辆二层大蛋糕出来,上面密密麻麻,插着29根蜡烛。
我含笑看着大家,在他们催促下,许了个愿,吹熄蜡烛。
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儿,身边有这么多知心好友陪伴。一块块切下蛋糕,分给众人。
一刻钟后,音乐灯光重新恢复正常,我和老西乐嘉他们,坐在吧台后的隐密角落,共用私人时光。
「魏哥,这些都是你的生日礼物。」侍者阿B吃力地搬来一只大箱子。
「谢了。」我懒得拆看,示意他将箱子放在沙发旁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什么,绝大多数是「森林」中爱慕者们送的,不是火热的情书,便是巧克力领带配饰之 类。
「我真的很好奇,别人的真命天子,我大概能想像几分,可唯独魏哥的,完全想像不能。」阿迪坐在我对面,微笑依偎在男友身边。
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知是否对他这段苦恋的最佳总结。原本在我们眼中的差点结婚的渣攻,最终因放不下阿迪,而彻底向家里出柜。
当时闹得鸡飞狗跳、天下大乱,两人顶住沉重压力,到现在一天比一天恩爱羡煞旁人。
那时,亲眼见阿迪爱得这么辛苦隐忍,谁能想到,对方终有能被感悟的一天?若阿迪早早放弃,又岂有今日的幸福?
有时候,情场是战场,更是坚忍与付出的血泪场。不计后果、不设底线,不怕对方不肯掉入你的温柔陷阱。然而,性格决定命运与爱情。也只有阿迪,换做我们之中 任何一个,都办不到。
「是啊,真的不知道魏哥最终会和谁在一起呢。」小京好奇道。他在三年前也交了男友,是电脑培训班的讲师,感情很稳定。
「为何不能想像,我是正常人,又非外星来物。」我点上一支烟,似笑非笑。
「追求者再多如过江之鲫,也不及灯火阑珊那一位。你们啊,都被魏杨的外表骗了。事实上,他若专一起来,我们之中任何人都望尘莫及。」老西插嘴。最近他和一 位室内设计师打得火热,每次见他,皆春风满面。蓦然四顾,我发现身边的「闺蜜」都有了固定对象,只有我,仍是孤家寡人。
「灯火阑珊的那位是谁?」大家不由起哄。
「那就得问魏杨自己了。」老西向我挤挤眼。
「根本没有的事,别危言耸听。」我笑道。
灯火阑珊?开什么玩笑。也许曾经有过,但那早已被现实的尖锐刀锋研磨至成渣,尸骨无存。
——你是我的!
一抹身影淡淡浮现,那年我才十八岁,躺在他怀里,眼中慢慢都是他的倒影。我曾清晰听见,他难得霸道的宣言。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又一抹身影挥之不去,那年他才刚十八岁,面对我残忍拒绝,不但不逃,反而坚定凝视我的眼睛,说着令人害怕的热情告白。
这两道影子纠结重叠,尘封往事喷薄欲出。手一颤,差点被烟灰烫到,我低头将之熄灭,掩饰自己的失态。
众人说到开心处,爆发阵阵哄笑。
周遭一片灯红酒绿、俊男帅哥,热闹非凡。
我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态度有什么问题,我想要的,是没有负担的人生,是以一直奉行「上床不谈情」的游戏规则。四年来,轻松自在,再好不过。然而为何此刻, 内心却渐渐绽开一丝空虚缝隙,风声一过,便猎猎作痛。
真的老了吗?
我拿过一杯SIN,轻啜一口,感受酒液入喉的美妙滋味。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到凌晨,散场时分。
我喝了不少,照例由乐嘉送我回家。
靠在车座上,我沉默凝视不断飞掠的重重夜幕,褪去白天喧闹,竟显出几分清冷脆弱。
「咦?」乐嘉将车停在公寓楼下,东张西望。
「怎么了?」我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
「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窥伺我们?」
「半夜三更,哪会有人。」在乐嘉的搀扶下,我脚步不稳地出来,摸出钥匙开门,「你回去吧,很晚了。」
「好,你自己小心。」
「没问题。」
关上门的一瞬间,凭本能,感觉到似乎有一束沉默视线远远投来,可当我凝神观察,又毫无人影。
大概真的喝多了,我甩甩晕沉脑袋,关门大梦周公去也。

第九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还未到门口,就远远看到一座气势磅礴的欧式别墅尖顶,犹如宫殿,被精致彩灯点缀,华贵非凡。
「越氏豪门的年度珠宝义卖活动,果然声势惊人,这恐怕是上流社会规模最大的义卖晚会,难怪需要专门的护卫服务。」乐嘉坐在我身边道。
「听说他们去年的义卖在美国举办,今年就放到本市了,由华哥主持,才能交给我们这个好差使。」坐在后座的小京说。
这倒是,辜健华支付的费用时分优渥,任务又简单。一个晚上轻松搞定,几万大洋即可进账。
「别因为简单就疏忽,正因为简单,才更要万无一失。」我沉着脸道,方向盘一拐,稳稳停入前院。
「是!」乐嘉、小京、银狐及另外三名手下齐声应道。
  乐嘉小京纯粹是凑热闹,其他助手都是「四海特卫」的特级保镳,尤其银狐,他身体高大、眉 宇硬朗、身手不凡,是我的得力臂膀。
  我们一行人利落下车,一身笔挺黑西装,配以无表情肃容。
  工作中,早撇开平时嬉笑,同时迅 速戴上微型耳机通讯器等,枪械早在车上配备齐全,以防万一。
  「魏杨。」一抹修长人影,自大厅入口,匆匆拾阶而下。
  「华哥。」 我笔直站定,点点头。因是公事,我表现得比平时肃穆得多。
  「今天晚上拜托你了。」辜建华微笑道。四年岁月,奇怪地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还是那么儒雅内敛。
  「没问题。」
  「健华,宾客名单,你再确认一遍好吗?」清柔声音传来,我和辜建华一同转过头去,灯光映衬 下,女子的面容秀丽姣好。
  「我猜是谁,原来是魏杨到了。」越依娜看向我,温柔一笑。
  「依娜姐。」我低声打招呼。
   「都进去吧,晚会八时正式开始,可以慢慢来。」越依娜一手挽住我,一手挽住辜建华,朝别墅内走去。
  小小纤指,搭在臂弯,轻若片羽。
   我的心不知为何,变得柔软无比。
  我想起婚礼那日,身穿洁白婚纱的她在风中宛若天使,与一身黑色礼服的他相互辉映,天造地设。
   我心里或许有嫉妒这种丑陋的感情,但我却从不曾恨她,反而感激她,希望她能带给辜建华幸福。
  进入别墅,我们先将各个进出口勘探一遍,确认 监控设备运行无误,然后再辨认宾客照片──这部分来前已经做好,现在只是辨认新增的贵宾。当管家从保险柜拿出今晚义卖的贵重珠宝后,我和银狐贴身看守,乐 嘉他们则在外面,一见异常,立即汇报。
  八点整,宾客就坐,皆是商界名流、豪门高官,亦有不少明星靓模,一时星光璀璨,隆重异常。
   我们分散四周,隐于帘帷旁,一边注意拍卖台上动静,一边巡视底下人群。至结束时,都十分顺利。
  的确,若我是贼,无论明抢暗偷,都不会来这 种记者扎堆、曝光率过高的晚宴,不如打劫银行更有胜算。
  义卖会一小时便结束,开始小型舞会。
  室外备有美味自助餐,有流行乐队 助兴,是年轻人的狂欢天地。侍者穿梭往来,气氛热络轻快。
  我在走廊作最后巡视,打算若无异常,便收兵归队。走至二楼阳台,突然,只见黑影一 闪,从西侧窗台一跃而下。
  「站住!」我跟着纵身跳下,几个箭步,便追到身后。
  右手一搭,他肩头下移,想甩开我。可惜身形沉 重,动作笨拙,又怎是我的对手?
  我马上改握为抓,右手疾如鹰爪,攫住他肩膀,然后左手一扭一拧,便将他左臂绑至背后,牢牢制住……
   「痛……」他呻吟道。
  「什么人?」我冷冷地说,不客气地将他扯起,一把按在墙上,同时手指亦重重掐住他喉咙……
  「哥,是 我。」
  灯光与他的声音一同响起,我眯起眼睛,待习惯光明后,看清眼前这张脸,不由呆住。
  四年漫长光阴,浓缩为眼前一秒。
   少年时的他,已经棱角分明、青春跋扈;现在的他,轮廓更加精致深邃、俊美非凡。
  他的鼻梁比一般人高挺,眼廓又深,令那张脸看上去极为立 体。薄薄唇型,勾勒出不羁线条,吐息间,自然透露一股无形的性感。而他的眼眸最让人难猜,在灯光下纵然神采流溢,却深邃冥黑,宛若无人探测的深潭。
   「越展鹏?」仿佛当头棒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
  实在太震惊,手情不自禁松开,他咳嗽着轻抚 喉咙,投向我的视线,带着说不出的幽烁光芒。
  「哥,四年没见,你还跟以前一样。冷峻果断,手下绝不留情。」他微微一笑。这是完全成人式的笑 ──客套、彬彬有礼,又带一丝疏远,哪有半点青涩倨傲少年的影子?
  「我不知道是你……」我喃喃道,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前这 个人,令我感觉无比陌生。
  他变了,完至变了。
  其实长相还好,尚能辨认,可气质,却与以前天差地别,整个翻盘!
   昔日的他,单纯、傲慢而执着,所有情绪,都清楚摆在脸上;现在的他,却是个我无法一眼看穿的成熟男子,就连淡淡笑意,也在内敛中,掺杂了一丝无形犀利。
   蓦然发现,四年前那个单纯嚣张的少年,已经永远离我而去。
  剎那间,心中不知是遗憾,还是怀念。
  「小鹏,你怎么回来了?」惊 呼声传来,越依娜出现在我们视线中,她显然比我更震惊,「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应该在欧洲吗?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昨天来的,处 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刚到别墅,就被魏哥差点当贼抓了。」越展鹏笑着看了我一眼,俯身亲了亲她脸颊。他说话沉稳、举止优雅,完美得令人不寒而栗。
   「昨天就到了?居然不打电话给我,你啊,越来越过分了。」越依娜不满地点他脑袋。
  「对不起,姐,我真的很忙,抽不出空。」
   世界很小,动辄相知。
  四年来,陆续听闻越展鹏的消息:如他脱胎换骨,从不学无术、整天翘课的纨绔子弟,令人大跌眼镜地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 自名牌大学商学系毕业;如他毕业后即接手家族生意,开始「空中飞人」的忙碌生涯……越氏集团虽以美国为主,但近几年有愈发做大之势,够他忙碌奔波。据说他 年纪虽轻,却成绩斐然,颇得董事局认可。
  当时听闻,我只付之一笑,内心却不无怀念。
  「好吧,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既然来了, 就跟我去交际应酬,不许再溜。」越依娜不由分说地将他拖走。

  「哎呀哎呀,真不敢相信。」乐嘉揉揉眼睛,又摸摸下巴。
   「我没有见鬼吧?」小京张大嘴,盯着全场目光中心。
  「真是鸟枪换炮呀,昔日小霸王,摇身一变,成为今天俊美优雅的白马王子。你看,无论男女 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可媲美大明星出场。」乐嘉从自助餐桌上,拿了三杯酒,一杯给自己,另两杯给小京和银狐。
  「是啊,没想到小少爷当年 个子才到魏哥下巴,现在居然跟魏哥一样高了。」小京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杯,「我一定要问他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莫非美国的牛排特别有力?」
   「你说,这小子还记不记得当年他为魏杨神魂颠倒的事?」乐嘉转头问小京。
  「看这样子,不像啊。他明明搂着全场最漂亮的美女,跳得正欢。」
   「毕竟年少轻狂,喜欢啊爱什么的,响屁一个,放了就过了。」
  「喂,你们两个,还在执行任务中,却吃吃喝喝,三八得唾液横飞,不觉得太过分 了?」我斜睨着他俩。
  「魏杨,放轻松,现在哪还会有贼。」乐嘉挥挥手,递给我一杯酒,「来尝尝,很纯正的苏格兰高地麦芽威士卡。」
   我叹气,接过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
  「我说,你不觉得越大少爷好像有点变了?」乐嘉撞撞我手臂。
  「废话,四年了,母猪都 下一窝崽,能不变?」我眼皮也不抬道。
  「我早说过,他是支令人惊艳的潜力股,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毒辣。」乐嘉自我臭屁道。
   「可说不定越少爷是绣花枕头烂稻草?」小京说。
  「有钱、有颜、有身材又有风度,怎么可能是绣花枕头?」乐嘉呸了他一口,流口水道:「可 惜,要不是早认识他,罪恶感太强,否则我就老牛吃嫩草了,现在看得顺眼的帅哥不多啊。」
  万众瞩目下,越展鹏搂着美丽舞伴,跳得不疾不徐,姿 势潇洒,犹如行云流水。不知他和舞伴说些什么,令她发出一阵娇笑,眼中尽是似水柔情。
  俊男美女,十分养眼的组合。
  我不禁感到 一阵欣慰,怎么说呢,竟然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虽然我不是他什么人,但看到昔日顽劣大男孩,已成为今天独当一面的男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况且,最重要是他没有变成基˙佬!
  揉了揉肚子,我总算满足地吁了口气。

  「好了,收工。」把桌上仅剩的 几杯威士卡一扫而空,我拍拍手,示意走人。
  「哥,等一下!」右臂被人挽住,转过头,越展鹏英气逼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有 事?」
  「这么久没见,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不过四年而已,我还是老样子。」我不着痕迹地摆脱他的手,「夜深了,我要回去休 息,你也早点睡吧。」
  「那明天如何?」他紧追不放,但神情仍是沉稳,并不急迫。
  「我没空。」我断然拒绝,下意识就是不想和他 再有任何干系。
  「是生意上的事。」
  「喔?那好,几点?」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最近公司入不敷出, 再装矜持高贵,只怕明天我就要喝西北风。
  「十点。」
  「好,没问题。办公室还在老地方,你找得到吧?」
  「当然,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明明在笑,却透出一股莫名寒意。我情不自禁一抖,有点不太敢直视他的视线。
  「再 见。」我故作轻松地摆摆手。
  「再见,魏哥。」
  听到他嘹亮声音,我脚底抹油,溜得更快。

  「四海特卫」, 早上十点整。
  「你的人身安全被人威胁?」
  「没错,这正是我来找魏哥的原因。」越展鹏微微一笑,手微抬,助理便递上一个白色信 封。
  他身边随侍两位助理,皆不苟言笑,一脸精明强干,对他毕恭毕敬。办公室外,还守着五位戴墨镜的彪形大汉,一看即知不是退伍特种兵,便是 CIA前雇员,戒备森严、排场浩大,如同太上皇出巡。
  我不由想起四年前,他被我狠打屁股的样子,眼角抽搐了一下。
  好吧,必须 承认,眼前这家伙,与我认识的越展鹏,早已截然不同。不管怎样,他是富得流油的越氏家族唯一独子、越氏集团执行总裁,年轻有为,掌握庞大生意,名下物业资 产,数以亿计。他若受到人身威胁,并不奇怪。
  拆开信封,里面空无一物,只除了一粒铜合金手工磨弹头,我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可 不是一般弹头,是专为远程狙击步枪配备的弹头,有效射程最高可达150米,杀伤力犀利之极!
  「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我沉下脸,这可不是开 玩笑!
  「做生意,哪能不得罪人?」他依旧笑得淡若轻风,我却脑门上火,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敷衍假笑。
  「那有没有锁定可疑目 标?」我一再提醒自己,他已不是四年前的傲慢少年,君子动口不动手。
  「完全没有。」越展鹏毫不知耻地一口否定,然后,微笑看着我,「所以, 我真的很需要魏哥的贴身保护。」他把后面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会建议你报案,寻求警方正当庇护。」
  「警方若有用,我又怎 会收到这种威胁?」
  「你身边已有五位保镳,贪多嚼不烂。」
  「就算五十个,又怎能抵魏哥你一个?」
  「我还是推荐 本公司最优秀的特卫──银狐。昨晚你也见过他,他身手不凡、为人可靠,定能护你周全。」
  「可我只信得过你。」
  「我从不当私人 保镳。」
  「我不介意成为第一例。」
  「这世上一流的私人保镳多得是,为何非我不可?」我的额头,隐有青筋凸爆。
   「魏哥,四年前你与我同居一月,朝夕相处,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我被人一枪击中脑浆迸流鲜血飞溅的惨状?」
  好狠!
  一箭戳进我 胸口,我顿时说不出话,瞪了他好半天,才咬牙道:「要我当私人保镳,很贵的!」
  越展鹏唇角上扬,又露出那种令人很不爽的笃定笑容,做了个手 势,便在助理送上的空白支票中,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名字。
  「里面的数字,随魏哥你填。」他翘着嘴角,将支票推给我。
  算你狠!
  我一把接过,看也不看,径直塞入口袋。然后站起来,抱胸对他挤出一丝干笑,「成、交!」

第十章

  就 此,我开始了和越展鹏的「同居生涯」,不,是贴身保护生涯。
  第一天便形同噩梦。
  「越展鹏,你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你屁股后 面打转我忍了,可他妈的为什么连你洗澡都要跟着?」
  偌大的浴室镜子,照出我极端难看的脸色。
  出乎意外,越展鹏并没有住在环境 幽雅的越氏别墅,而是在由越氏集团自行开发的黄金地段楼盘,将其中景观最好一幢的顶层两套单元,全部合并改建为他的私人公寓。
  我原以为公寓 内部装修,必会贴满黄金,极尽奢华之能事,但实际却出乎意外。非但没有丝毫奢华,反而只见简约实用,颇有现代务实气息。公寓内有办公室、健身房、家庭影 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露天游泳池及小型花园。
  阳光灿烂时,碧波倒映繁花,另有蓝天白云相衬。令人完全意想不到,在钢筋丛林 中,亦有如此赏心悦目的绿洲。
  「咦?若不跟着,万一有歹徒从浴室窗户破门强入,不就糟了?」
  「你住在二十八楼高层,就算他长 着翅膀也不可能飞檐走壁!」我忍不住又额爆青筋。
  「唉,哥,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生死。」越展鹏口气哀怨,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水光幽幽荡漾。
  「是,我一开始就该任你自生自灭。」我不由火冒三丈。
  私人保镳绝不是人干的,责任重大不提,最主要毫无自由,像被拴着绳的 狗,主人叫东就向东,叫西就往西。我最恨束缚,若非四年前的「孽缘」,惹上这位任性少爷,哪怕他捧座金山,我都不会鸟他。
  唉,真是一入青 楼……哦不,一进贼窝深似海。
  「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嘛。」越展鹏柔声道。
  伸手不打笑面人,他一团和气十足奸商,我虽不爽却难 抽身离去。
  「哥,放轻松点,今后你要和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朝夕相对哦。」
  我心情愈差,这小子反而心情愈好。只见他笑咪咪地打开 浴缸热水,开始宽衣解带……
  「那你大便,难道我也要跟着蹲在马桶边?」我脸色铁青道。
  「哥,你真粗俗,以前还明明教育我要礼 貌客气、尊重他人。」
  「以前你是个任性妄为的二世祖!」
  「那现在呢?」
  越展鹏手指下滑,钮扣一粒粒松开,露出 大片赤裸胸膛。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肌肤犹如绸缎,呈阳光下流动的蜜色,光泽好到不可思议。
  「我仍是你眼中不屑一顾的小屁孩?」他靠近 一步,我情不自禁后退,臀尾抵上冰冷大理石洗脸台。
  暧昧低语,似微风拂上脸颊,清爽气息于温和中,掺杂一丝逼人气势。我像碰到猎人的野狼, 瞬间竖起全身的毛。
  不知何时,他已抽拔得与我一般高,身量完全是成熟男子。的确,再不能以看「小屁孩」的眼光看待他。
  「你干 什么?」
  他突然俯近,鼻尖与我咫尺之距。俊美不羁的脸庞,远看已是精致如画,近看,更令人惊疑为上苍偏心的杰作。
  「拿浴 盐……」
  他缓缓牵动薄薄唇角,乱放魅惑电流。手伸向我身后,以几乎将我整个人拥抱的姿势,慢慢地,拿过摆在洗脸台上的泡澡浴盐。
   我的嘴唇几乎触到他赤裸肩膀,鼻间闻到他肌肤独有的男性气息,眼角不禁一阵抽搐。
  没等我发作,他迅速退开,到安全地带,贼笑道:「哥,劳 累一天,你不好好泡个澡?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泡哦。」
  我看了一眼撒满艳红玫瑰花瓣的浴缸,心里无比恶寒,「多谢,要泡你一个人泡个够。」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露出洁白牙齿,居然伸手去脱裤子。没等这位有暴露癖的少爷把自己剥得精光,我一个箭步,几乎以狼狈的姿势,「逃」 出浴室。
  第一回合,我以惨败收场。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越展鹏洗好出来,大咧咧光着健硕上身,露出修长 大腿,只用浴巾围住重要部位。
  「喂,你是不是有暴露癖?」我抱胸皱眉看他。
  「咦?当初睡觉不穿衣服的不知道是谁?」他面露惊 诧,「正因为看到那时冲击性的画面,才令我从此不拘小节。就算我有暴露癖,那也是你害的。」
  「越、展、鹏!」我狠狠咬牙。这小子绝对是故意 的!
  「哥,晚上你睡哪儿?」他很无辜地问。
  「隔壁。」
  「这么远?万一有人想害我,你能及时赶过来吗?」他惊 呼。
  「那你想多近?」我斜睨他。
  他钻入足可供三、四个成人翻滚的大床上,掀开一角,柔美灯光似月色洒遍他蜜色肌肤,一片风情 流淌,结实小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更要命是胯下那片致命阴暗……
  「哥,你不觉得要贴身才能保护我吗?我不介意和你挤一张床喔。」他笑得宛如 恶魔。
  「可是我很介意!晚安!」我打开门,「砰」地重重关上,终于隔绝这小子,换得片刻清静。
  脑袋一阵隐隐作痛……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不知该拿这小兔崽子怎么办好。
  好在我和他只是雇佣关系,一旦事情解决,我会马上离他远 远的,最好再不要相见!


  翌日清晨,我在一片诱人香味中醒来。
  「咕……」肚子饥肠辘辘地发出抗议,我一脸呆滞 地爬起来,循着香味迷迷糊糊摸索到厨房。
  「哥,你醒了。」迎接我的,是足以媲美阳光的明亮笑脸。
  某人系着方格围裙,戴着厚厚 棉手套,从烤箱中捧出芳香四溢的松饼……餐桌上,满满摆了一桌餐点,吐司培根煎蛋应有尽有,仿佛满汉全席。
  哦,这一定是梦,一场噩梦!
   我催眠自己,打算回房继续补眠,等再醒来后,这令人浑身发寒的画面就会自动消失。
  「哥,你眼角脏脏的,我来帮你。」越展鹏牵着我的手,带 到浴室。
  若我有什么致命弱点,便是刚醒睡时。我有严重起床气,思维能力0,敏捷度0,反应力0,攻击力-10,此时若有人发难,必十拿十 稳。
  「来,闭上眼睛。」
  温柔声音在耳畔响起,磁性醇厚,有种催眠的魔力。
  我更加昏昏欲睡,软软靠在洗脸台上, 腰似乎被一只结实手臂揽住,薄薄眼皮,感受着指尖小心翼翼的触摸……然后有温度恰到好处的湿毛巾,轻抚脸颊,替我擦拭起来……
  「哥,你把头 发留长了?短发固然很帅,长发却更迷人呢。」修长手指,在我发间游移,轻轻撩动发丝,很舒服的触觉。
  「哥,你有胡渣了,我替你刮吧。」
   下巴被人微微抬起,抹上清凉液体,然后有什么东西,顺着下颌游移……动作很柔很轻,几乎感觉不到。
  我微睁开眼,男人的脸庞映入眼帘,凝神 屏息,像进行一桩大事般认真严肃。察觉到我视线,他抬眸微微一笑,手上动作并未停下。
  距离太近了!
  他一手轻轻擒住我下巴,另 一只手拿着剃胡刀,相距不过咫尺。修长双腿微张,将我身躯卡于其中。我的下体,与他的几乎贴在一起,若有若无相互磨蹭,彼此腿间暧昧热力,阵阵涌上……
   距离太近,已然逾界!
  「喂!」我蓦然惊醒,下意识猛地一推,同时下巴传来一丝尖锐痛楚……
  「啊,刮破了。」越展鹏手忙脚乱 地翻出创可贴,正想替我贴上,被我用手一抬,挡在安全范围外。
  「我自己来。」我对镜抹去左下巴的一道血痕,将创可贴贴上。看看镜中自己,竟 有几分滑稽,但我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哥,对不起。」越展鹏像做错了事,不安地看着我。
  「你是受保护人,我是保镳,这种 事,以后不要再做。」我收敛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调冷硬。
  「我们之间,就只是这种关系?」他的神情微显苦涩。
  「不然还能 是什么?不要给我辞职的理由。」我警告道。
  「好,我知道了。」他苦笑道,后退一步,走了出去,背影看似有几分落寞。

   我从不自作多情,但相处不过一天,便浮上危机意识。
  几乎被遗忘的画面,令人担忧地一一浮现:四年前他凝视我的眼神,偷亲我的一幕,在办公室 告白时掷地有声的话,还有……
  该死的!
  我差点忘了,这小兔崽子甚至霸王硬上弓,强吻过我!
  那时,唇间灼热的触 感,好一阵子才消褪……
  太多太多,我与他的过去,虽然我一直刻意遗忘,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原以为越展鹏跟我一样,将这些统统当成无足轻重 的小插曲,可现在看来,并非我想的那般简单。
  越想脑袋越疼,抚着下颚伤口,我只能暗自警惕,若他再逾越雷池,便是彼此雇佣关系终结之时。


   一晃几天过去,恐吓者仍毫无眉目。
  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越展鹏最好深居简出,尽量减少在公众场所曝光的危险。但他毕竟是越氏集团的顶梁 柱,公司不能没有他坐镇,于是,每天上下班,便成为我与其他保镳最警戒的时段。
  然而,警戒状态持续了好一阵,却毫无异动。恐吓者在发了一粒 弹头后,便似从人间蒸发,即使以我野兽般的直觉,也嗅不到越展鹏周遭有任何危险。而他自己则比任何人都轻松,谈笑风生,该出席的场合照样出席,该娱乐的时 候照样娱乐,根本视威胁如无物。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正是我与他目前的状况。
  「越展鹏,若你还想保住小命,就不要心血来潮突 然去繁忙的国际机场。」听到他刚出口的决定,我不由火冒三丈。
  「不行,我跟人约好接机,不能失信。」他推开椅子站起,系上西装扣子,还骚包 地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
  「跟谁?」看这样子,他所接的,必是重要人物。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大步流星朝外走。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身为被保护者的自觉?」我咬咬牙,不得不跟在后面。
  「当然有啊,我对魏哥百分百有信心。」
   「可我毕竟不是神,别以为有了我,就万事OK。」
  「哥,你真的那么担心我?」他眼眸灼亮地看着我,我真恨不得当场敲开他的硬脑壳。
   「越˙展˙鹏!」
  「好啦好啦,哥,你别生气。就破例一次,下次我会言听计从,好不好?」他耍无赖哀求,我头痛却无计可施,只能任他赖皮。
  到地下停车场,我和他同坐一辆法拉利。几年了,这小子虽不再赛车,喜好却未变。车窗全换上防弹玻璃,由我开车,他坐助手席,一路上,偶尔交 谈几句。我们之间的气氛,始终相敬如宾。
  或许警告生效,自那天后,越展鹏便对我规规矩矩,早上也不曾趁我血糖低时做任何暧昧举止,终于有几 分被保护者的自觉,我不由暗暗松一口气。

  「菲菲……」
  「鹏鹏……」
  一位推着满满行李的妙龄女子,自国 际出口,朝越展鹏飞扑而来。她脚蹬长靴身穿迷你裙,低胸烟灰色开衫,露出大片白嫩肌肤,脖间叮叮当当,挂着不少炫酷银饰,脸庞俏丽喜人,是位时髦潮流的女 子。
  「想死我了。」她一把抱住越展鹏脖子,纵身一跃,双腿勾上他腰部,像考拉熊般将他死死巴住。
  大庭广众,毫不介意别人视 线,许是率性惯了。
  「我也想你。」越展鹏笑着抱紧她,防她下滑,「你好重,胖了?」
  「去死!」女子一掌搧向他的脸。
   我轻咳一声,因动作太猛,她那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已春光外泄。
  「喔喔,这位帅哥是谁?」她注意到我,松开越展鹏,眼眸炯亮,似饿狼见 到红烧肉。
  「魏杨哥,是我特聘的私人保镳。这位是宋菲菲,我从小在纽约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现在协助她父亲处理一桩在本市的生意,所以特地 飞过来。」越展鹏替我们介绍。
  「不仅是青梅竹马,我还是你未过门的老婆。」宋菲菲笑嘻嘻道。
  我一怔,越展鹏订婚了?
   「是是,老婆大人,我不是有乖乖听你吩咐,来接机了吗?」越展鹏朝她无奈地笑。
  「这还差不多,来,陪我去逛街。」宋菲菲亲热地挽住他手 臂。
  「刚下机就去逛街?你不累?」
  「我在机上早已睡饱喝足,现在马力全开,我要逛街做头发买衣服然后吃大餐……」
   「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舍命陪君子。」
  「这还差不多。」宋菲菲笑着掰过他脸颊,「啵」地用力亲了一口,看到自己留下的红色唇印,不禁莞 尔。
  我跟在他们身侧,一边注意周遭动静,一边观察两人举止。男的优雅俊挺,女的娇俏活泼,看上去极相配的一对。
  「魏杨大哥, 鹏鹏经常提起你呢。」宋菲菲忽然凑到我身边。
  「哦?都说什么?」我不动声色道。
  「这还用说?自从你第一次见面就狠揍他一顿, 把这个鸡飞狗跳的小霸王收拾得服服贴贴之后,你的英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越氏家族圈。就连我,都听过你的鼎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我不由苦笑。
  「魏杨大哥,你看上去超酷超帅,又会功夫,带出去肯定闪死人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手上有一 堆清纯玉女,保你挑到满意;就算你不要清纯玉女,我也有很多肌肉猛男。」宋菲菲露出无比纯良的笑靥。
  「喂,这种事不必你这个媒婆操心。」越 展鹏将她拉离我身边。
  「什么嘛,如此一流帅哥,不能暴殄天物啊。」
  「废话那么多,吃你的酸梅吧。」越展鹏一把夺过她手上零 食,塞进嘴里,耳畔顿时清静不少。
  现在的女孩……真是大胆豪放。
  之后,越展鹏陪宋菲菲逛了一天的街,从各名牌旗舰店到新潮时 装店,都被她逛了个遍,令人委实惊诧她的精力。只是苦了我这个保镳,注意力高度集中,一秒不敢松懈。
  好在一路风平浪静,成功将她送入自家香 闺后,我和越展鹏打道回府。
  「哥,你觉得她怎么样?」越展鹏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偏过头,看到他幽深似潭的黑眸,无法探触。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岁月鬼斧神工,已将儿时的混世小魔王,彻底改造成眼前这个沉稳精练、情绪莫辨的男子──坦白而言,这甚至是我喜欢的 类型。明明该感到欣慰,可为何,我心里却如此复杂?
  「很好,与你门当户对。」我实话实说。
  「就只有这些?」越展鹏盯着我,探 究般的强烈视线,仿佛要挖掘些什么。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难道我该这样问?
  他一怔,神情转瞬间变得峻冷,「这就不必 你操心了。」硬硬地抛下一句,掉头朝浴室走去。
  生气了?为什么?
  脾气大这一点,依然和那时一样。


   一大早,即在一片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中醒来。
  哦……我呻吟一声。
  在晨光中看到男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景,真是噩梦一 般的画面。
  「魏哥,你醒了?来吃早餐。」毫无例外,迎接我的,是男人堪比阳光的笑容。
  我扭曲着脸坐在餐桌前,越展鹏立即端上精 致瓷碟,送上果汁。
  「这是什么?」
  青翠生菜、淡粉鱼肉,纯白色拉酱,覆在煎黄吐司上,切成精致三角形,一看便令人饥肠辘辘。
  「鲑鱼吐司,我照菜谱做的,你尝尝。」
  我拿了一块吐司,送入嘴里。
  「怎么样?」越展鹏期待地看着我。
   我猛点头,狼吞虎咽,给他一个大拇指。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喜孜孜道,满脸放光,活脱脱一个给心爱老公洗手做羹汤的「贤妻良母」
   说实话,初见他这副样子,真令我毛骨悚然,差点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不过看到宋菲菲后,心里就安定多了,对他的态度也自然起来。
  看来越展 鹏的确喜欢下厨,跟我没半点关系。这世上,确有「家族煮夫」型的男人,哪怕他腰缠万贯,想吃任何山珍海味只需动动小手指,即有五星级大厨在旁随侍。
   一切恐怕是我自作多情。
  年少轻狂的胡言乱语,岂能当真?我也有青春热血期,也曾崇拜过某硬派大明星,疯狂地搜刮一切他饰演的片子,包括一 闪而过的跑龙套角色,然后待在小黑屋,整晚流口水花痴观看。
  这种感情最多只能算偶像迷恋,现在他已成熟,我又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腹」?
  「你什么时候喜欢起煮菜?」我狼吞虎咽,口齿不清地问他。
  「以前就不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不过,当看到心爱的人,一 脸满足地吃自己做的东西,心里会特别幸福。」
  「宋菲菲真是好命啊……」我由衷感叹。
  「我也自认是新世纪完美好老公一名。」他 的眼底泛上一丝捉狭笑意,颇具深意,没等我回味过来,便一闪即逝。
  这臭屁的样子,仍有几分以前的调调。
  「哈,若没我,你又怎 能成为完美男人兼绝代菲佣。」我不由洋洋自得。
  他微微一笑,「哥,自从宋菲菲出现后,你对我的态度就自然多了。以前你防我如同防贼,你就这 么不愿意让我接近?」
  他像在开玩笑,又像是十分认真,我心头一跳,「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个男人,理应保持距离。」
  「可你对乐 嘉小京他们完全不同。」
  「那是『闺蜜』,性质不同。」我轻咳一声。
  「哥,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固定恋人?」他低声道,黑眸幽 烁,凝视着我,看得我差点汗毛倒竖。
  「我的字典里没有恋人,只有炮友。」
  「哥,你还跟以前一样渣……」他幽幽轻叹。
   「渣是一种人生境界。」我咧开嘴角。
  「其实,我到本市的第一晚,就去找过你。那晚是你的生日对不对?我本来想亲自对你说生日快乐,可看到 你在酒吧中这么受欢迎,又有人陪着,就没来打扰。」
  我心头突地一跳,想起那晚的确有被跟踪的感觉。
  没想到,这小子一下飞机就 来找我,他就这么急着见我?
  「我不行吗,哥?」
  「啊?」我的眼皮一阵狂跳,以野兽的本能察觉到危险。
  「我无法 成为与你匹敌的男人?」
  我怔住,不过只有一秒,即干笑道:「与我匹敌……我有什么好……不务正业游戏人生还穷得叮当响……」
   我的后背隐隐渗出汗水,正想转换话题,便听到解救般的电话铃声,不由如蒙大赦。
  越展鹏接过电话,低语几句,便搁下对我道:「哥,今天我姐生 日。她喜欢安静,所以不办什么隆重的生日宴会,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便饭,你陪我一起去吧。」
  越依娜=辜建华。
  我的头皮 隐隐发麻,马上捂住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哎哟妈呀,我的肚子好痛,一定是刚才吃太多撑坏了……不行,我得去医院……」
  「哥,你是不想见到 我姐,还是不想见到辜建华?」
  淡淡一句话,马上止住我的哼哼唧唧。
  「你说什么?」我挺直身体,脸颊有些僵硬。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从我公寓到我姐家,路程不短,难道你就这么放心,让我一个人摸黑出门?」
  「你身边不是还有五个保镳?」我斜睨 他。
  「可他们都不是你,万一明天新闻版头条出现我被人绑架折磨[虐][待]奄奄一息浑身血肉模糊的照片……」
  「好了!」我连 忙喝止他,「我去,行了吧!」
  他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哥,早答应不就得了。」
  可恶啊……要是早知这小兔崽子会变成今天这 副德行,我宁愿他仍是当初嚣张却单纯的少年!



第十一章

  刚走到别墅玄关处,便有抹俏丽影子,扑了上 来。
  「鹏鹏……」
  「菲菲……」
  双方肉麻无比的叫声,加上「啵啵」作响地亲颊,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热恋中的情 侣。
  「魏哥,你还是这么帅。」宋菲菲狼目炯炯地盯着我。
  「菲菲也还是那么活泼可爱。」老子不是吃素的,同样狼目炯炯地盯回去。
   「你今天香水是不是浓了点?」越展鹏不动声色地插入我们之间,将她隔开。
  「有吗?我只喷了一点啊。」宋菲菲嗅嗅自己,一脸疑惑。越展鹏但笑 不语,揽着她走入客厅,我照例跟在他身侧。
  「你们来了?」越依娜巧笑倩兮地迎出来,挽着辜健华的手。她穿了一件紫色晚装,薄施粉黛,显得高贵 大方。
  「济深,你也在?」越展鹏眼睛一亮,朝辜健华身边的男子走去,「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刚到,你气色不错。」
   「你也一样。」
  两人互砸一拳,又握了握,态度热络,可见是熟人。
  「他是谁?」我就近问身边的辜建华。
  「他叫越济深, 小鹏的堂哥,年长三岁,是小鹏二叔的儿子。」
  「哦?我倒不知还有这号人物。」我仔细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同为越氏家族圈内的人。
   他有一张沉默寡淡、眼神阴隼的年轻脸庞,气质虽不具侵略性,但周身气场却有抹不可思议的低寒。
  「他一直住在纽约,深居简出,辅佐集团生意, 是我……岳父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辜健华道:「以前小鹏没有入主董事局时,基本由他协同处理大小事务。越氏家族人丁稀落,大多年幼,没几个适用 之材,小鹏和他便是其中之一。」
  我点点头,凝神望去,接触到他视线,内心一凛。
  这是双没有情感温度的眼眸。
  「我来介 绍,他是我堂哥──越济深,这位是我的私人保镳──魏杨哥。」越展鹏带他过来。
  「幸会。」我们伸出手,轻轻一握。此人手掌温度亦低,如同那双 寡淡黑眸。
  「久仰大名,小鹏的安全,有劳你了。」越济深对我笑道,沉稳得体,无任何异状。
  「放心,我会负责。」我微微一笑。

   大家寒暄几句,即进入生日便餐的流程,美食、蛋糕、蜡烛……
  许了个愿后,越依娜含情脉脉地瞥了辜健华一眼,沉浸在烛光中的脸庞,分外姣好, 在众人祝福声中吹熄蜡烛,一块块切下,第一块,便递给辜健华。
  我想,辜健华应该是幸福的吧。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眼睑微动,四 目相对,点点烛光倒映于他黑色瞳孔,笼出一片黯淡。
  为何是这般荒芜的黯淡?
  我的胸口,没由来揪紧……

  晚上大 部分时间,我都如影随形地跟在越展鹏身边,虽说都是自家人,不可能有危险,但我不愿有任何松懈。
  到了中途,我去洗手间。才推开门,下意识想撤 回脚步,可已被对方看到,来不及了。
  「华哥。」只能笑着迎上。
  「是你。」辜健华的眸色有些混沌,喝太多的缘故?他酒量很差,一杯 啤酒,便能令他脸色酡红。
  「小心!」
  见他身形不稳,我一个箭步,牢牢扶住。
  熟悉吐息拂过脸颊,传来浓烈酒味。
   「不会喝,就别喝那么多。」我皱眉道:「我送你回去。」
  他并不拒绝我的搀扶,身形却凝滞不动,我不无疑惑地转头看他。
  「我以为 你不会来。」辜健华低声道,几缕细软刘海自额前垂下,挡住黑眸真色。
  「没办法,谁叫我是私人保镳呢,为五斗米折腰啊。」我自嘲道。
   「或许有人会为五斗米折腰,但绝不是你。」辜健华抬起眼睑,发出一丝轻笑,「我还不了解你?除非你愿意,否则哪怕用枪对准你脑袋,你都不会妥协。」
   我的脸颊有些僵硬,不知该说什么。
  「看得出,小鹏很在意你,你也很重视他。」辜健华缓缓道。
  「不过是雇佣关系罢了。」
   「四年前,我将他带到你面前,此时却不知究竟是欣慰,还是后悔。」辜健华露出清浅苦笑,脸上满是涩意。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看着他。
   是酒精的作用?今天的他,完全不似平时的辜健华。他一向滴水不漏,将自己隐匿于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中。我不是不知其隐忍的苦心,但有时,也会恨他哪怕天 地陨落仍镇定如常的姿态,几乎不像凡人。
  「我当然知道。我一直很谨慎地做人,很谨慎地生活。就是因为太懂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令胸口所 有言语,就像生锈的铁块一天天积沉,久而久之,这里已经溃烂腐蚀、一片死气。」辜健华戳戳自己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华哥……」
   若此际我能做些什么,抹去他脸上痛色的话,哪怕要我上天入海,都义无反顾。然而,我与他一样,早被人扯下翅膀、割裂双翼,除了眼睁睁看着对方哀鸣流血外, 别无它法。
  「魏杨,我欠你的,今生也还不了。」
  「不,你不欠我。」我低声道:「我们互不亏欠,也无怨无悔。」
  「无怨 无悔……是吗……」他发出苦笑,能清晰感知,从他每寸肌肤散发的细微颤栗。
  原来,在地狱煎熬的,并不止我一人。
  察觉彼此距离的贴 近,我们不约而同微微挪开身体,隔出冷静间隙。
  往事尘封,无法回头。
  所以,休要再提。
  「你和依娜姐结婚也有六年了, 是时候该要个孩子。夫妻之间,不能没有后代。」我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内隐约回荡。我知道越依娜一直很想给他生个孩子,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受 孕。
  「你什么时候安定下来,我什么时候考虑自己的事。」
  「我还不够安定?」我忍不住自嘲,「十年前那个黑白两道都混、整日打打杀 杀飚车游街的小流氓,已经变为现在积极向上事业有成大好青年一名,甚至还做起私人保镳,你就别要求太多了。」
  「那私生活呢?」
   「你管得真宽。」我苦笑道。
  「如果是小鹏的话,你会接受吗?」
  像听到世纪荒谬新闻,我不由睁大眼睛,「开什么玩笑,他已经有了未 婚妻!」
  「哦?你这样认为?」
  他的话,令我微微一怔。
  什么我这样认为?这难道不是事实?
  「你应该最清 楚,不是吗?宋菲菲和越展鹏从小认识,又是世交,他们订婚,哪里有问题……」
  面对辜建华洞若观火的眼眸,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疑心画面一一浮 现:这段日子相处,越展鹏对我暧昧亲密的举止;他和宋菲菲之间,与其说是恋人,倒不如更像兄妹,再加上此时辜建华奇怪的态度……
  ──自从宋菲 菲出现后,你对我的态度就自然多了。以前你防我如同防贼,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接近?
  ──我无法成为与你匹敌的男人?
  越展鹏颇有深 意的话在脑中回荡,难道……我被这小子给骗了?
  我震惊地看着辜建华,后者只是了然于胸般,微微一笑。
  「到底怎么回事?」
   「你自己去观察吧。我只知道,小鹏他用心良苦。」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的声音有些紊乱。
  辜建华看我半晌,才缓缓道: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愿见你一直孤独下去。好好去爱一个人,或是接受一个人的爱。我希望你能幸福,诚如你希望我的一样。」
  这些话,似一把 隐形软刃,悄无声息刺入。表面尚能安然无恙,但内心,却已然是千疮百孔。
  我很想反驳,想装酷耍帅,坏坏一笑,说什么「我的字典里没有孤独这个 词」,可最终,我没有吐出一个字。
  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如此孤独,却也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坚强。
  「别让我担心,好吗?」
   听到他诚切声音,我牵扯唇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步履匆忙,想找越展鹏求证,他却不在客厅。
  这 家伙到底在哪里?
  一楼不见,我找上二楼。才登上楼梯,一阵晚风轻拂,阳台上垂地薄纱帘幕翩跹起舞。
  有清脆的女性嗓声,和着微风传 来……
  「我也想你啊……」
  「我也想早点回去,可是,我答应了鹏鹏……」
  「你别抓狂啦,我和他只是演场戏给别人看。什 么未婚夫,怎么可能呢?我的未婚夫只有你一个啊。放心啦,我一回纽约,就带你去见DADDY MOMMY。」
  「下周我就回来了,等航班确定下 来,再打电话给你。」
  「好了好了,LOVE YOU TOO,BYE......」
  一听便知,是给热恋的情人打电话。我双手抱 胸,站在阳台旁,等她结束后出来。
  五秒后……
  宋菲菲尖叫,见我仿佛见鬼,「魏哥,你、你怎么在这里?」说罢,才意识到自己仍握着 「罪证」,猛地将手机藏到身后,嘿嘿干笑,「魏哥,你来多久了?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不久……」看到她脸色明显放松下来,我才悠悠加上 一句,「但已足够听到重点。」
  宋菲菲顿时垮下脸,连连跺脚,「啊死了死了,鹏鹏肯定会骂死我的!呜呜呜,完了,他再也不会在MAX地产竞标项 目上帮我一把……都怪死BRUCE,非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害我露馅!」
  我心里有点好笑,却没有流露,保持严肃道:「你和越展鹏串通一气,演 这场戏,纯粹为了给我看?」
  「当然,不是你还有谁?」宋菲菲倒也爽快。
  「为什么?」
  「魏哥,你是真迟钝,还是装傻? 他一番用心良苦,你还看不出?」宋菲菲笑嘻嘻道:「我若是你,就早点洗白白和他滚床单啦,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村可没那店哦。」
  我有点脸色发 青……现在的女孩子,咳,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熟悉的音乐。
  「乐嘉,有事?」
  『你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当然是跟越展鹏一起,他姐姐的别墅。」
  宋菲菲一见有机会,便打算开溜,「魏哥,你忙,我先走了。」
  「喂,等一 下……」
  话音末落,她便脚底抹抽,粉色裙摆几秒便消失在楼梯口……
  『刚才你跟谁讲话?』手机那端,乐嘉问道。
  「越展 鹏的冒牌……不,没什么……你找我有事?」
  『对,就是越展鹏的事。』
  「哦,你查到什么?」
  恐吓事件,从越展鹏这边找 不到任何线索,我便叫乐嘉帮忙,委托本市最出色的私家侦探,独自调查,希望能找出些眉目。
  『查是查到了,然而,并非你我想象中的真相。』乐嘉 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凝重。
  「那是什么?」难道,越展鹏真的惹到难以应付的大麻烦?
  『我靠,我们都被这小子给骗了!』
   怒骂声从手机那端传来,是完全不在意料中的反应。
  「怎讲?」我不由一怔。
  『这混蛋小子,根本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恐吓事件子虚乌 有,不,也不能完全说是假的。一年前,的确有伙人妄图绑架勒索他,敲诈巨额赎款,甚至差点得手。然而结果是,得手比不得手更惨……』
  「更 惨?」我蹙起眉心。
  『对啊,越展鹏这小子今非昔比。你可知道,四年前一回纽约,他便开始苦练武术,外功内功皆有涉猎。他请的都是在各领域顶尖 的高手,时间长度虽比不上你,学的却是精髓。此外,他甚至还参加了一年魔鬼式的特种兵训练,各种武器枪械无一不精。虽然他练功只有四年,却成长迅速,就算 跟你过招,也未必是个能轻松解决的对手。』
  什么?!
  惊人的消息,我几乎难以消化。
  『结果,那伙倒霉的绑架者,大概有 五人,被他轻松搞定,几下便揍得人死去活来,只能狼狈地自己打报警电话求救。此事虽未公开,却在圈中传播甚广。你说,这样的人,谁还敢再绑架勒索他?』
   「那他给我看的狙击弹头……」我咬牙道。
  『十有八九是假的!魏杨,这小子居心叵测,姜太公钓鱼,根本不在私人保镳,意只在你。』
   「奶奶的……」震惊之余,我忍不住憋出一句脏话。
  『不过,我倒有些佩服他了,居然对你这么执着,不择手段接近你。依我看,与其反抗,不如早 点洗白白跟他滚床单算了。如此俊美多金奸诈腹黑又一往情深的男人,过了这村可没那店哦。』乐嘉戏谑道。
  「滚你妈的!」我忍不住咆哮,狠狠切断 电话。
  今晚他妈的是真相大公开吗?
  炸弹一颗颗被触发,太多爆发性的真相,令我脑子嗡嗡直响,仿佛挨了原子弹轰袭的战场废墟。
   只觉胸口憋得慌,我解开领扣,扯松领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第十二章

  「哥!」
  我触电般转身,紧盯着自 楼梯走上来、一脸性感浅笑的小兔崽子。
  「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越展鹏微笑着走近我,「这可不应该哦,私人保镳,怎么可以擅离我身边?」
   我看着他,一动不动。
  「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一秒后,我突然行动。
  一记凌厉手刀,直劈向他颈部要穴。他侧 身避开,下盘稳固,身手敏捷。完全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身形沉重、只会慌张闪躲的家伙。
  混蛋!
  我改掌为拳,虎虎生风,直袭他胸 口。我用了十成力,毫不留情,他若躲不开,被我击中,肋骨必断。
  「哥,你怎么了?」
  他十分吃惊,却并不慌乱,向后疾退三大步,在 我的拳头如闪电般到达面前时,猛地挺腰后仰,消去来势,双脚仍牢牢钉在地上。我紧接又一记扫堂腿踢他下盘,他单手伏地一点,纵身一个漂亮空翻,衣角翩然, 已如流云般滑到阳台内内侧,脱离我的攻击范围。
  「哥,是我啊,越展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还手,只是一味闪避。我冷冷一 笑,虚晃一招,连环出腿,他逃躲不及,额角已渗出一层细汗。
  坦白讲,他身手的确不差,居然能跟我走上好几招,都不露败象,这甚至能与公司正规 训练的私人特护相比。
  我暗暗心惊,第十招,一个闪电擒拿,反手将他左臂拧至背后,膝盖猛撞他腿肘,同时点住他腿间要穴。他站立不稳,朝地 「砰」地重重摔倒,四肢大张,呈狗啃泥的狼狈姿势。
  我一脚踩上他后背,叉手抱胸,自上而下冷冷俯视他……
  「鹏鹏,糟糕了,穿帮了 啦!魏哥听到我跟BRUCE打电话,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你说该怎么办啊……」宋菲菲慌慌张张,自楼梯口冒头,乍看到眼前这副情景,顿时傻眼。
   「呃,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宋菲菲像只缩头乌龟,马上缩了回去。
  「原来……你知道我和菲菲的事……」越展鹏转过头,困 难地说。
  「不止,还有你谎称有人恐吓、恶意欺骗我的事。就凭你刚才两下身手,别人绑架勒索你?你绑架勒索别人还差不多吧!」
  一语 击中,越展鹏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纸包不住火。你以为,我会永远被你蒙在鼓里?」
  他双腿麻 痹,暂时爬不起来,我缓缓蹲下,看入他眼眸,「越展鹏,你有种,居然把我耍得团团转!你小子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的人,亏我当时真为你担心,还托乐嘉单独调 查是谁想害你,没想到,全是假的!」
  「哥,我没有故意欺骗你,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你我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站直,从口袋掏出他签好的空白支票,丢到面前,便欲转身离去。
  「哥!」
  脚踝被人一把抓住,他趴在地上,奋力撑起身体。黑曜石般 的眼眸,在如辉月色中,似星辰般寒芒四射。
  「我只想留你在身边!」他嘶声道。
  「我有什么好?何必执着于我?」我真的无法理解。
   「辜建华有什么好,你又何必执着于他?」
  这下轮到我的脸色微微变了。当初闹这么大,这件事本非秘密,可不管怎样,一再被人挖坟总是件不愉快 的事。
  「我和他的事,早已成为历史。更何况他与你姐成婚多年,我绝不会和他有半分纠葛。」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四年了,为什么你的性格还跟以前一样,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只觉头痛无比。
  「因为我执着自己想要的,喜欢自己所喜欢的。不像你,明知 我心意,却只会一味逃避,甚至故意扮恶人企图将我吓退!魏杨,我已不再是四年前懵懂倨傲的少年,不会被你伪装的狰狞嘴脸一吓,就屁滚尿流地逃走!」
   我瞪着他,脸色想必极端难看。
  「我不行吗?」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幽黑明亮的眼眸似深不可测的海洋,缓缓涌上……
   「四年了,我一直努力追赶你的背影。你喜欢个子高的,我每天拼命喝牛奶吃钙粉打篮球;你喜欢结实的,我固定去健身房游泳馆网球场;你喜欢淡定从容的,我一 有空就修身养性荣辱不惊;你喜欢成熟睿智型,我刻苦念书天文地理皆有涉猎……为了能与你比肩而立,这四年来,我每天的行程表都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一天休 息过。虽然当初你狠狠拒绝了我,我却从未怪你,反而感激你。若没有你,便不会有今天的我!」
  「可整整四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苦苦煎熬?哥, 我真的成不了你的男人?」
  这一刻,光是迎接他的视线,便令我无比虚弱。
  我看到他眼中强大深情的力量,扑天盖地,直欲将我盘石般的 心碾为齑粉;我听到他痛切凝重的声音,如洪水般一遍遍冲击胸堤,呼啸欲狂、心旌摇撼。
  剎那间,我难过得无法呼吸。
  这些,都是我, 同样是他,承受不起的东西。
  我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轻,却清晰坚定。
  「你是越氏集团的执行总裁越展鹏,我是四海特卫的负责人魏 杨,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一种叫缘分的东西。」
  说罢,我冷冷抬腿,挣脱他的束缚。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绝不愿在四年前认识你。那 时的话,你若听不进去,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和你,永远都是平行的两个世界,不可能交错!」
  我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眼睛。
  与心虚 无关,只是这一刻,我无论如何难以直视他的眼眸。
  「哥!」
  无视他的疾呼,我脚尖轻点,纵身跳上阳台,凌空一翻,便跃了下去,稳稳 站在后院的柔软草坪。
  看了一眼身后灯火辉煌的别墅,那般明亮动人,却今生与我无缘。
  只一眼,我便毅然掉头朝出口走去,不曾回头。
   就此结束了吧!
  这一刻,我这样想着,如斯期盼着,却也难以形容地心痛着。

  「沉没森林」,深夜。
  看到我, 坐在吧台的乐嘉便张开双臂,笑容满面,如同欢迎刚从残酷战场归来的士兵,「魏杨,你没失身吧?」
  劈头便是这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乐嘉将我牢牢抱住,捏捏肩膀,又摸摸胸肌,然后将魔爪伸向我臀部,我抬手将他格开,示意阿B来杯烈酒。
  「几天不见,怎的这般憔悴?酷脸消瘦 不少啊。」乐嘉吃惊地东瞅瞅,西瞧瞧,「莫非,你真的听从我劝告,和那位痴情少爷滚上床,大战三百回合,精力都被榨干了?」
  「滚!」我冷眼吐 出一个字,掏出一根烟,点上。
  「哇,脸色这么吓人,都没人敢请你喝酒了。」乐嘉坐在我身旁。
  「别在我面前提及那小兔崽子。」我没 好气道。
  听乐嘉提及越展鹏,原本就很差的心情,更加恶劣。我拿过一片柠檬,在杯缘上转一圈,朝手背洒点盐粒,喝一口酒,再用舌尖舔一口盐…… 咸酸辣顿时像把火,猛地从喉咙窜入胃部……
  「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
  顺着乐嘉视线,我转头一看,全身温度即降到冰点。
   「好冷……」乐嘉看了我一眼,搓搓手臂。
  来人无声无息,轻盈似猫。不敢太接近我,拣了个西侧位置坐下。角度很巧妙,我眼角余光恰能瞥到他。
   「越看越觉得你家少爷出落得一表人材、俊美非凡,穿着搭配很有品味不说,全身还散发出微妙的倨傲感,反而更显优雅贵气,真是吸引人眼球啊。」乐嘉摸着下 巴,叫道:「哇,你看,才刚坐下,就有三个人上来跟他搭讪!靠,这简直破了『森林』最快被搭讪的纪录,魏杨,你的宝座要让给他了……」
  我理也 不理乐嘉老妈子式的唠叨,继续喝酒。
  「你家少爷01通吃耶,请他喝酒的有0也有1,甚至还有0.5,真是受欢迎啊。」
  「咦?他怎 么跟这些搭讪者谈笑风生,甚至还让他们坐在身边?哇,不会吧,他肯定会被人吃豆腐的!」
  「哦卖糕,我看到一个人的贼手已经摸上他大腿,还有一 个人,用手揽住他肩膀捏来捏去……」
  「不得了不得了,你家少爷竟然站起来,与他们勾肩搭背往外走……难道,他们要玩4P?哦不,他的小菊花或 小黄瓜会爆掉的,爆掉的……」
  「吵死了!」我喝道,一把重重将酒杯搁到吧台,起身几步,便拦在越展鹏面前。
  我凝视他,他也凝视着 我。
  如同凝视无底深渊。
  我面无表情,他同样不动声色。
  内心惊涛拍岸,汹涌咆哮。
  「放开他。」我冷冷道, 挥开搁在越展鹏肩头的禄山之爪,将他一把拉入我怀中,宣告独占权。
  「魏哥,他是你的……」搭讪者们期期艾艾地问。
  「他是我的人, 你们少来惹他。」
  这几人面面相觑,摸摸鼻子,灰溜溜散开。
  「哥,我算看出来了,嘴上骂得凶,心里根本很在乎我。」耳畔传来戏谑笑 声,亮晶晶的眼眸,有止不住的喜悦。
  我头顶一把无名火熊熊燃烧,揪住他衣领,拖到角落,「越展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凭什么?你不能剥夺我的人身自由。」
  「你就这么想跟男人上床?」我的手紧了紧。
  「我只想见你,哥,我想你!」
  直击 球永远最有效,我想控制住面部的僵硬,却显然不太成功。
  「你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对不对?」
  「你可以继续装,继续使用拒绝的权 利;但我,也有继续喜欢的权利,你阻止不了!什么缘分、什么平行世界,别拿这么虚幻的东西来搪塞我!」
  我揉着额角,一阵头疼欲裂。
   「更何况,你刚刚还在大庭广众下,承认我是你的人,这不正确定了你我之间特殊的关系吗?」越展鹏弯起嘴角,露出几分促狭意味。
  我败了,彻底 败了,「我送你回家。」
  「可夜才刚刚开始……」
  「闭嘴!」我理也不理,拖着他往外走。

  车子停在高级公寓楼 前,我打开车门。
  越展鹏缩头垮肩,乖乖下车,还不时哀声叹气,如同向主人讨好却受了斥责的宠物犬,可怜极了。
  我不会心软。
   这小兔崽子鬼主意多的很,装腔作势也最擅长,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早点睡,我回去了。」
  「我睡不着。」越展鹏可怜兮兮 地看着我。
  「那就吞颗安眠药。」
  「哥,最近好像一直有人在窥伺我。」
  「你神经错乱了吧。」
  「哥,我真的 觉得自己需要保护。」
  「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我压低声音,额头似乎又冒青筋。
  「这次我没有骗你……」
  有些……不对 劲……
  我猛地伸手止住他,屏息凝神。
  夜已深,万籁俱寂,行人寥落。大街上几片枯叶,被风一吹,擦地发出细碎声响……
   凭多年习武练就的野兽般直觉,我本能意识到,这附近有人。
  而且,来者不善!
  我环顾四周,约五百米外,是一处公园。
  一 片苍郁灌木林,矗立巨大阴影,仿佛蛰伏已久的猛兽,忽然,光芒一闪,我的瞳孔霎时放大……
  「危险!」
  我心知不妙,一个箭步挡在越 展鹏面前,却被反应敏捷的他一把摄住手腕,向后一扯,反挡在我身上……
  所有事情,均发生在电光火石那一瞬。
  「越展鹏!」
   我痛彻心肺的声音、子弹击中肉体的声音与他的闷哼声几乎同时响起,脸颊一热,溅上好几滴温暖液体,鼻间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可恶!
   我左手揽住越展鹏摇摇欲坠的身躯,右腕手扬刀起,将藏在身上的一柄薄薄银刃,笔直如箭般射入灌木丛中……
  惨呼声传来,我心知已中目标,凭丢 刀的力道,凶手非伤即残,根本跑不了。我抱住越展鹏,将他缓缓放在地上……
  心脏怦怦直跳,手颤抖得厉害,我尽可能迅速地替他止血。虽然有经 验,然而枪伤在左胸靠近心脏要害处,岂能那么容易止得住?只见鲜血如涌泉般,不断冒出,很快染红他的前襟,触目惊心。
  「哥……你……没事 吧……」越展鹏躺在我怀里,咳嗽几声,嘴角缓缓溢出几缕鲜血。
  殷红的血液在大量流失,仿佛他年轻的生命。察觉他气息渐弱,我不由心如刀绞。
   「你个蠢货!为什么要替老子挡子弹,我他妈不会感激你的!」我向他咆哮道。
  「到现在……你还是对我这么凶……」
  「如果你没受 伤,我会把你揍到死!」
  「可我……从没见过……你这种表情……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给我闭嘴,再废话,一拳打昏你!」
   不愿他说话浪费体力,我小心翼翼护住他伤口。掏起手机叫救护车,同时通知乐嘉及银狐马上赶来……
  表面看,我依然镇定;可内心,早已天翻地 覆。
  这一枪,本该是我受的,却被他挡住,以自己的生命,换取我的安全!
  一切都是我的疏忽!
  以为他曾佯叫狼来了,便以 为狼永远不会来,才如此放松警惕,送他回家时竟不入地下车库,而是直接停在公寓外。
  须知再怎样,以他的家世背景,必背负着各种利害关系,想除 之后快的人恐怕不少。我是他保镳,在这行打混这么些年,怎可如此大意?
  愈想愈痛悔,若手上有家伙,我真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
  「魏 杨……」一分钟后,救护车与乐嘉银狐他们几乎同时到达。
  「越展鹏被枪击中了?凶手逃了吗?」乐嘉急问道。
  「没有,被我用刀刺中, 逮住了。乐嘉,你负责处理后事,并通知辜建华他们。银狐跟我来,送越展鹏去医院。」
  「是。」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手脚麻利 地替越展鹏简单止血,我坐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眨不眨看着他。
  掌中温度,一点点低下去。
  我的心,亦一点点往下沉……
   以颤抖指尖,轻抚他蜡白似纸的脸庞,内心不由阵阵绞痛。
  前一秒,他还在我身边嬉笑怒骂,此刻却死气沉沉,我从未像现在,这么害怕一个人的离 去。
  「越展鹏,你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我不允许你就这么挂了!」
  或许是我的威胁太狰狞,他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哥……如果…… 我没事……你就答应……做我的BF……好吗……」
  我靠,生死关头,小王八羔子居然满脑想着这个!
  「只要你没事,别说BF,就算你 要上了我,我都会张开大腿,任你干到爽,他妈的总行了吧!」
  救护车上除了银狐,还有医生护士一干闲杂人等,奶奶的,老子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真的?你可要……说到做到……」越展鹏眸光蓦然发亮,如同瞬间被注入强大活力。
  「好好保持清醒,上手术台前,都不许晕过去!」
   手指插入他发间,语气很粗鲁,动作却异常温柔。我低头,轻轻的,在他宽阔额头,印下虔诚一吻。
  「我会一直陪着你。」
  贴着他耳 畔,我缓缓道。那时,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与誓言并无二致。

第十三章

  三天后。
  市第一医 院,VIP加护病房。
  脚步不疾不徐间,带了一丝平时未有的迫切,我朝熟悉的病房走去……
  远远便看到越家派来的三个佣人,百无聊赖 地在房外晃来晃去,煞是引人注目。
  幸亏止血及救治及时,再加上越展鹏年轻,身体素质强,弹头虽击中他左胸,却未伤及心脏,经过急救手术后,已 无大碍。监护室重点看守一晚后,他被转入特级病房。
  VIP病房设施先进,有医生精心看护,条件相当不错。但越家担心医院的护士照料不周,又派 了三位经验丰富的佣人,专门来伺候他。我虽觉如此排场没有必要,但毕竟要体谅越展鹏身分特殊。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皱眉。
  「魏 先生,您可终于来了。」其中一位年长佣人,看到我,感动得老泪纵横,「我们一直在等您呢。」
  「怎么不进去服侍你家少爷?」
  「可是 少爷不要我们服侍,嫌我们吵,硬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刚才家里厨师特地送来热腾腾的饭菜,他也没胃口吃,都晾在一边呢。」
  「怎么如此任性?」
   我示意他们留在外面,自己推门而入。
  干净整洁的病房,一片雪白,床上有位俊美的年轻男子,闭目静躺。
  春光明丽,透过薄薄窗帘照 在他脸上,映出一层柔软光圈。
  他赤裸着上身,胸口被层层纱布包裹。失血过多的脸色,苍白若纸,却别有一种脆弱的性感。
  我无声接 近,内心仿佛有道暖流,缓缓涌过,一路流转,将我曾冰封的坚硬内心,一点点软化,悉数融解为疼惜的温柔。
  没错,我一直在欺负他、打击他、拒绝 他,一遍又一遍,将他狠狠挡于门外,那是我深知现实的残酷与无奈,不愿他遭受痛苦。可我从不曾讨厌他,正相反,四年前,当我逼出他眼泪的那一刻,他便在我 心里占据重要一席。
  经历生死关头,他毅然挡在我面前这一幕,已成永恒,深深刻入我的血肉中。从来,我都习惯了为别人刀山火海,从未想到,有一 天,别人竟会奋不顾身地保护我。
  当他在我怀中气息赢弱,我便知道,自己再无法掩耳盗铃,一味逃避。
  因我真的害怕,怕子弹穿透身体 那一刻、短暂生命消逝那一时,我还未及与他签下鲜血盟约。届时,我将会,抱憾今生、来世,生生世世。
  坐到床边,侧身抚摸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消 瘦多了。大拇指在他性感唇瓣轻轻滑动,温柔情愫点点涌上心头。
  很想品尝他口中的味道……
  四年前,是青涩稚果,四年后呢?
   正待低头时,只听他轻哼一声,把头偏过去,拒绝我手指的「侵犯」。
  「什么时候醒的?」我抬起身体。
  他一动不动,死死闭着眼睛, 浑身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怎么了?在生气?」捏住下巴,将他的脸硬掰过来,我不无好笑地看着他。
  「你个骗子!」
  终于 肯睁眼,却是这么怨气冲天的一句。
  「哦?请问我骗了你哪里?是纯洁的内心,还是……」我忍俊不禁地扬起眉毛。
  「明明说过会一直陪 我,谁知手术刚结束,你就不知所踪。从住院到现在,你来看过我几次?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原来是为这个,大少爷果然骄横,竟会为这种事大发脾气。然而,我却觉得他很可爱。
「我是怕被你家人看到不好。」我笑着低头……
「借口!」
「那我现在不是来陪你了?」
「喂……」他的声音被我全部吞噬,怕伤到他,我只是温柔覆上他双唇,不会用力。
这家伙的体温似乎有点偏低,嘴唇尝起来凉凉的,很舒服。将他下唇瓣叼住,用湿热舌尖一遍遍巡扫,并用牙齿轻轻啃咬,又怕将他咬痛了,含入嘴里,轻轻吮舔, 像品尝诱人的果冻。
「混蛋……别想蒙混过关……」他一开口,便被我趁隙钻了进去。他开始左右摆头,想挣脱我,但这不过是欲迎还拒。我捧住他的脸颊固定,毫不客气地捲住他舌 尖,深深吮吸……
这是我和他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
虽说四年前,我被他强吻过,但那最多只能算被小狗舔了一下,算不得真正的吻。只有现在这一刻,才是首次亲密接触。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纠缠的舌尖传来。
我吮吸口中柔韧温软的存在,不时用舌尖轻轻摩擦,或整个搅在一起,抵死缠绵。
一开始,完全由我主动,他还表现出「不乐意」的抵抗姿态。但没几下,他的呼吸便急促起来,一把搂住我脖子,将我拉得更近,右手扣在我后脑勺,夺回主导权, 激烈地缠住我的舌尖,狠狠吮吸。
唾液湿濡、唇齿相依。
从未感觉如此贴近一个人的灵魂,彷佛呼吸与共。
怕他太激动,我一边任他予取予求,一边抚摸他修长颈部,顺着优美线条上下摩挲,还用指尖轻揉他绵软耳朵,试图令他放松下来。
他口中的气息清爽而阳刚,可坦白讲,吻技真的不怎么样,笨拙、不得章法、乱扫一气,唯一优点便是热情,令人难以招架的热情。
我十分诧异于他的浅薄经验,以他的条件,身经百战都不奇怪,为何如此生涩?
可恰是这份异常,令我这颗早已老僧入定的心脏,猛然悸跳起来……
宛若初恋般的晕眩感,缓缓覆上……
他的吻渐渐加温,热情如沸,像要将我整个人焚烧殆尽!
执拗的舌尖绵绵不绝,不断榨取我口中的唾液,贪婪而饥渴地索求着我,炽热气息将我牢牢环 抱……
被呵护、被珍惜、被强烈需要着,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当成生命的最重要……
不,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阳光倾泻、乌云消退。几乎以为不可能得到的光明,在绵长而萦绕不散的霜风雪雨后,终于,劈开阴霾!
不知吻过了多久,我们才缓缓松开。
彼此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性感不羁的薄唇亮亮的,被唾液濡湿,渲染出异样撩人的风情,电得我的心脏一阵狂跳。
若不是顾及他伤口,再折腾下去恐怕会挂掉,只怕我早已剥光他,骑上去上下其手,好好销魂一番……
「我的味道如何?」双手撑在枕头两侧,我舔舔唇角,冲他邪魅一笑。
「还……还行……」越展鹏嘶声道,胸膛仍在上下起伏。
「哦?只是还行?」我低头,以几乎碰到他唇瓣的距离,暧昧吐气,「我看你怎么有点灵魂出窍,跟四年前强吻我那时一样,没半点长进?」
「哼,我是重病号,你趁我虚弱时强吻民男,胜之不武。等我伤好了,再跟你大战三百回合,一定干得你哭爹叫娘!」
呵,他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是可爱。
「哦?我拭目以待,三百回合,到时可别让我失望。」
这时,传来敲门声,一位佣人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少爷,你该吃饭了,厨房看你没吃午饭,又做了几样新菜送过来。」
「说了我没胃口,还送来做什么?真浪费,全部拿回去。」越展鹏不悦道。
「等一下,端进来。」我扬声道。佣人看看他,再看我,一溜烟跑开。五分钟后,推来一车香气四溢的营养大餐。
「我真没地位,连佣人都听你的。」越展鹏嘟囔道。
「别闹小孩子脾气,来,乖乖吃饭。」我把菜端过来,放在病床上的简易餐桌上,并扶他坐起。
「你喂我就吃。」他冲我坏笑。
「你还真知道得寸进尺。」
「我没有啊,只是手一动,胸口就疼得厉害。你看,哎唷,好痛……」越展鹏哼哼唧唧起来。
「我喂可以,不过你要把这些饭菜全部吃光。」
「没有问题,只要你肯喂。」
我还从来没有喂人吃过饭,感觉真他妈别扭,动作更是笨 拙,好几次差点洒了。
越展鹏倒是一脸赚到的样子,笑咪咪看着我,不似刚才那般任性,我喂一勺,他便吃一口,很乖很配合。
我不禁怀疑,他之前的诸多姿态,难道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亏我还觉得他成熟,原来,仍是小屁孩一个。
好不容易喂完饭后,他又吵着要吃水果。
「你不是胃口不好吗,刚才吃的东西,足可抵得上一头牛!」
「看到你,我的胃口就变好了,别说一头牛,十头也吞得下去。」越展鹏笑咪咪道。
我黑着脸,丢给他一只洗净的梨。
「你就这样对待重伤号?」他叫了起来。
「饭都喂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快暴走的乌云,在我头顶一点点凝聚……
「难道不是应该把梨削好,一片片切下,端到我面前,再一口一口喂我吃吗?」越展鹏笑得很贼很欢乐,「哥,你这是什么表情?也不想想我到底是为了谁才躺在这 里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胸口疼痛现在不过是想吃片梨你就给我脸色看妈呀我的命比黄莲还苦……」
「吵死了!」我眼角抽搐,只能认命自己煞到这个小魔头。
粗鲁地擦了擦梨,我没好气地拿过摆在床头柜的水果刀,一点点开始削……
虽说我惯于摆弄各种枪械,手指应该很灵活才对,可老子真的没干过伺候人的事,平时吃梨,都是带皮几大口嚼完,哪像这位少爷这么骄气,还要削皮。
手一抖,原本打算连成一圈的梨皮又断了。我不耐咋舌,耳畔听到嗤笑声……
舒舒服服倚在床上的家伙,单手支着下颔,一脸好整以暇,欣赏我出糗的模样。
「哥,你真可爱,连削皮都削得这么勾人。」
爱你妹啊!
奶奶的,被调戏了。从来只有我调戏别人,没人敢调戏我,这小王八羔子是第一个。
「吃你的吧。」我将一片梨塞进他嘴里,换得片刻清静。


伺候这位大少爷吃完后,我与他谈正事。
「这几天没能一直陪你,并非我食言,而是一直在调查枪击你的幕后主谋。」我翻开带来的资料夹,递到他面前。
「查出来了?」他伸手接过。
「越 济深买凶杀人的罪证。他做得很隐密,却瞒不过我的调查网。我还没有交给警方,先让你过目。」
文档第一页,便是男子毫无温度的阴霾脸庞。
越济深,就是躲在幕后的主谋人!
不由记起,第一次与越济深见面时,他寡淡莫测的神情。此人隐藏极深,野心点滴不漏,若非我人脉够广,否则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越展鹏瞥了一眼,脸上并无太多震惊,只是轻叹一声,「我也猜到,可能是他。自从我进入董事局后,他明里帮我,暗中却下了不少套。我为顾及亲戚情分,一直装 作不知,没想到……」
「那颗威胁你的弹头,是真的?」我不由问。
越展鹏点点头,「是,这点我并没有骗你。」
「怎么不早跟我说!」我有些生气。
「想解释的,可你根本听不进去。」
「是我的错。」心里一阵强烈的自责,当时我正在气头上,他的任何话都听不进去。
「不关你的事。」越展鹏轻轻拉住我的手。
「既然你有所察觉,为何不及早防范?」我蹙紧眉头。他知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危险之中?
「都是自家人,就算有疑心,但若无确凿证据,我实在不想无故猜忌。毕竟,我和济深从小一起长大,纵然他对越氏集团虎视眈眈,我却不愿意亲手将他送入监狱。 这对我二叔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二叔?」
「嗯。哥,你知道吗,堂哥跟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什么?」我吃了一惊。
「他是我二叔的养子,五岁时从孤儿院领养的。」越展鹏缓缓道出缘由,「二叔是早产儿,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激动,腿也有残疾,出入 都坐轮椅,一直在家深居简出。他至今未婚,身边只有堂哥这么一个养子,相依为命。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二叔绝不会独活。」
「我从小就很喜欢二叔,那时父母忙于生意,只有他,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故事听,笑着看我和堂哥打打闹闹。哥,你看到他,也会喜欢他的,我真的不想让他伤 心。」
「宽容是好事,但过度的宽容,便是纵容。已经养虎为患,难道还要任它四处咬人?纵然你答应,我也不会同意!」我皱眉凝视他被纱布层层包裹的胸口。这种失去 的惊惶感,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
「济深为人虽然偏执阴隼,但他最听二叔的话。他想铲除我,一半是自己的野心,一半是为了二叔。他的所作所为,二叔完全被蒙在鼓里。这并非死结,应该有比较 好的方法,将它化解。」
「看来你心里早已有数,我多说无益。」我不悦道。
「哥,交给我处理吧。给我点时间,好吗?」越展鹏紧了紧我的手。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绝不允许别人再伤害你。若越济深还敢做些什么,我不保证会不会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放心吧,哥,我会好好先跟二叔谈一谈。」越展鹏笑得很开心。
「等你伤好一点再说。」
「嗯。」他点点头,打了个长长呵欠,面露倦意。
「累了?」
「有一点。」
「那就睡一会儿。」我把搁在他腰后的枕头抽出来,放好,扶他躺下。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哥,你对我真温柔,我好幸福喔。」
叹息般的低喃,深深揪紧我的心。
他一脸满足地看着我,浓密睫毛轻轻颤动,似振翅欲飞的蝶翼;慵懒眸色,在午后闲散阳光中,顺眼角下垂弧度,划出道道浅漾水光……这家伙,有时性感得能将人 秒杀。
「谁叫你现在是重病号。」我粗声粗气道。
「哦?仅仅因为这个原因?」
「否则还能有什么?」
「我可是在上手术台前,听某人亲口在大庭广众下昭告,不仅愿意当我的BF,还会张开……」他津津有味作回忆状。
「闭嘴!」若手上有针,我发誓现在就把他那鸟嘴给缝了!
「呵呵,莫非你想赖帐?」
「谁赖帐?老子说到做到!」
靠,应得太快,似乎一脚踩入某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哦呵呵呵,哥,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本来我还以为你打算不认帐呢。」越展鹏笑得很得意。
「你小子,那时装的吧。」
十有八九被他设计了!
虽说当时情况看上去的确很糟,但还不至于像他表现的那样,仿佛我若不答应他下一秒便会翘辫子,害我脑子一热发出惊人的「豪言 壮语」。现在才回味过来不对劲,为时已晚。
「哪有,我可是真的命在旦夕啊,若不是你那句话,我怎么能撑得过去呢?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再刺激我。」
我现在才发现,这家伙的脸皮厚得令人发指!
「有谁敢冒这个大不违刺激你?快睡觉!」
越展鹏总算听话地闭上眼睛,正当我以为他快睡着时,忽又睁眼,嘿嘿偷笑,「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别说BF,哪怕你要上了我……』」
「你找死!」我目露凶光。
「你凶起来的样子好性感……」他一脸花痴状,耍无赖道:「再亲我一下嘛,亲一下我就乖乖睡觉。」
「你还是小孩子吗?」瞪他半晌,我败了。
无奈低头,在他薄薄嘴唇落下一吻,然后,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笑着闭目,手却握住我不放。我不忍扯离,只能侧身坐到病床上,他立即像阳光下打盹的大猫,蠕动着蹭到我身边。我以指尖轻抚他硬硬发梢,内心被久违的温柔 深深包裹。
这一刻,希望时间就此凝固;整个世界,唯剩下我与他相对。
然后,我竟像块石头,与他一起,沉沉进入甜美梦乡。

第 十四章

住院才一周,这位任性的大少爷便嚷嚷着要出院,嫌枕头太硬、床单太糙、床又太窄,四壁雪白令他眼花、窗外绿荫又晃得他头痛,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气味让他作 呕,护士们嗲声嗲声及浑身香水又让他皮肤过敏……我靠,豌豆王子都没他难伺候!
好在越家有的是钱,家庭医生随叫随到,再加上他伤口愈合得不错,出院应该问题不大,我便没有反对。
手上拎着大包小包,都是越展鹏爱吃的零食,我站在电梯前,等待降落。
「叮」地一声,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缓缓打开。不同以往,电梯内竟有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
他独自一人,行动不便,一手抵着门,一边抓着轮椅,略为艰难地挪动,我连忙上前,将他推了出去。
「多谢。」中年男子极有礼貌地道谢。
他 五官清癯端正,与越展鹏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坐在轮椅上的缘故,有些消瘦,但神情却内蕴坚定,近似参禅般的宁静气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你一定是小鹏的私人保镖——魏杨先生?」他看着我,微微一笑。
「惭愧,世上最没用的保镖。」
「魏杨先生不必自责,这件事,都是济深这小畜生的错!」他的声音倏然变得冷凝。
「您是展鹏的二叔,越启明先生?」
「我是。」越启明轻轻叹息。近看才发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似是经历过极大的情绪波动。
「展鹏跟您谈了越济深的事?」
「我刚从小鹏那里知道来龙去脉,照理我该亲手将这逆子送上法庭,才不会让他继续贻害人间!都是我的错,这几年对他疏于管教,总以为他成年了,就该放手让他 去做事,没想到……」
他的痛悔自责不似伪装,看来的确不知道越济深的所作所为。
「孽障啊孽障!全是我的错,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他领回来。」越启明面露痛苦之色,「这个逆子,我会带他彻底消失在大家面前,不再给他犯错的机会。」
「您打算……」
「我会带济深远走他乡,今生今世,绝不再踏足本市与美国半步。」
什么?我吃了一惊。
「这刻起,我与他,再不配做越氏家族的人。这个姓氏,我从此绝口不提,希望能减轻我与他的罪孽。」
「越先生,您何须如此自责?展鹏并没有怪您,要不然,他不会压下我搜集的证据。」
「我知道,正因为他如此宽宏大量,才令我更加无地自容。我的确一无所知,但这并不是借口。子不教,父之过!」
「越先生……」
「我意已决。」越启明止住我,坚定道:「谢谢你,并替我谢谢小鹏,他长大了,完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他在,整个家族公司,毫无疑问会越来越兴旺稳 定,我很欣慰。」
我缓缓将他推出公寓楼,「越先生,我送你回去?」
「不,司机会来接我,」越启明谢绝了我的好意,诚恳道:「你去陪小鹏吧,越是这个时候,他越需要有人在身边。」
我点点头,目送他上车后,才转身走入公寓大门。

我有公寓钥匙,打开门长驱直入。
「魏先生回来了。」管家向我躬身示意,我点点头,作个手势让他下去休息,然后轻轻推开卧室。
越展鹏一个人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是镜框,里面一张老照片,三位男子对镜头露出阳光笑容。
我一眼看出,左边是年轻十岁的越展鹏,中间是越启明,年轻十岁的他清秀俊逸,而右边,是儿时便略显阴沉的越济深。
「这是我和二叔在济深生日时一起照的合影,也是唯一的一张合影。」越展鹏淡淡道,情绪罕见的低落。
我知道,他与越启明的这次谈话,绝不轻松。
「那时候,大家明明那么开心,却不知为了什么,搞到今天这步田地。」
「你做得很好,已经仁至义尽。」
「你碰到我二叔了?」
「嗯,你说得没错。」我坐到他床边,「你二叔是个很特别的人物,我原以为恨屋及乌,谁知才交谈几句,便令我肃然起敬。」
「我从小就很敬重二叔,而他对济深寄予厚望。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我能感受到,二叔有多么痛心。他决定带济深远走,再不踏足我在的地方,也是为了遏制他日 益膨胀的野心。有二叔在身边,济深应该不会再走错路。」越展鹏深深叹息,「刚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越展鹏,如果我不曾这么早接手公司, 是不是……」
「我不允许你这么想,你根本没做错什么!」我打断道,他自责的模样,令我心疼。
「哥,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再没有第三人知,好吗?」他恳切哀求,我无法拒绝。
「我给二叔他们设了一千万美元的投资基金,确保他们无论在世界哪个角落,都可衣食无虞。只是,今后看不到他们,难免会感觉寂寞。」
「还有很多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找安慰他。
「包括你吗?」
我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当然。」
「我以前曾觉得济深对二叔的感情太偏执扭曲,可看到他们终于抛开一切在一起,心里还是忍不住羡慕,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却比血更浓,能 够为了对方生而生,为了对方死而死。」
听他这么说,我即醒悟到:这对父子,绝对不止于表面上的「父子关系」,但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不便多问。
「哥,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这样?」
话 锋—转,直指向我。
越展鹏盯着我,黑眸极为罕见,有一抹淡淡的悒郁之色。
「我对你还不够好?」我挑了挑眉,没好气道:「你想要我做BF,我答应了;想我喂饭,我就喂;想我削水果,我就削;想我天天陪你,我就像只狗一样守在你身 边……」
这段时间,我对他百依百顺,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若是被乐嘉小京他们看到,绝对眼珠子掉满地。
「这正是问题所在!哥,你从不曾主动为我做什么,都是我想,你才做。」
我一怔,微微蹙眉。
咄咄逼人的口吻,他从未以这样的态度对我。
「我知道,自从中枪后,你一直很内疚自责,其实大可不必。挡在你面前,是我瞬间下意识的本能,与你无关。你真的不必因为这个,觉得有所亏欠,才对我百依百 顺。」越展鹏一脸认真道。
原来,他竟是别扭这个!
「我不会因为内疚,就去亲一个男人。」我正视着他,「越展鹏,这么多年,我从不交BF,人人皆知。现在只为你一人破例,够意思了吧?」
「哥,你明知我要的不仅仅是BF!」
黑曜石般的眼眸透出慑人流光,令我难以逼视。
一阵风暴自内心刮过……
这小子想要的东西,显然比我能给的更多、更深入。
「别跟我说你要天上的月亮,我可没这本事去摘。」我笑着耸肩,试图以戏虐缓解眼前僵局。
对话已朝极其危险的方向偏去,不得不悬崖勒马,否则,定会两败俱伤!
以前这种话题,可谓我的雷穴。只要任何人胆敢稍微触及,我即拂袖离去、毫不留清,可这次不同以往,这个人,也完全不同那些轻易挥手说再见的419对象。
我不可能再冷漠拒绝,却也无法任他予取予求。
他当然很重要,非常重要,可愈珍视,往往愈容易失去。
「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若不喜欢,怎么可能主动亲你?」我轻轻一笑,俯身吻他的唇。线条优美的薄唇是那样柔软,尝起来甜甜的,令人着迷。
他的气息顿时乱了,所有想说的话,悉数被我堵回口中,「可恶……别又这样敷衍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个时候就闭嘴吧。」我伸出舌尖,将他耳垂整个含入口中,用力吮吸起来。
我很喜欢亲他的耳朵,厚实而柔软,耳廓的形状亦很优美,顺着线条用湿润舌头挑逗,听到他舒服的呻吟。上次亲吻时我就发现了,耳朵似乎是他的敏感带,一舔他 便异常激动。
「豌豆少爷,你想不想要我?」我一边咬他的耳朵,一边朝里面吹热气。
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稍微「运动」一下,应该没事吧,省得他还有精力烦东烦西。
「要……当然想要……」他紧紧抱住我,上下乱摸,哪还回得过神喋喋不休。
「那你有跟男人做过吗?」我把热热的舌尖伸入他耳廓,轻轻绕转舔舐。
「没有……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做……不过你别担心……我找了一堆热门GV……好好研究学习……也准备了……润滑剂……是……最有名的牌子……」
「这正是我讨厌跟比我小的男人交往的原因之一,他们的话,听上去没一句可靠,尤其是刚才这句。」我挑了挑眉。
「我会让你改观的!」
别,这句听上去更不可靠。
「算了,你别动,省得伤口裂开,只要好好给我躺着就行。」我直起身,大腿横跨于他身体两侧,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露出精瘦上身……
「哥,你身材好棒。」越展鹏两眼贼亮,像头饿了很久总算见到肉的狼,恨不得立马扑上来。
怕他太激动会影响身体,我按住他胸膛,舔了舔嘴唇,邪魅一笑,「没什么经验的菜鸟先学习前辈的技术,老子会让你神魂颠倒,欲仙欲死的!」

第 十五章

我覆在他身上,趁与他交换亲吻的间隙,脱去他碍事的上衣。原本胸前包裹的层层纱布已经除下,只留有左胸伤口的一小块方形纱布,白色映衬着健康麦色,格外醒 目。
「还疼不疼?」我轻抚他伤口周边肌理。
「你要是一直亲我,我就不疼。」
我发现自从受伤后,他就很会装可怜,经常向我撒娇。原本还算精干成熟的男人,转眼变成家养型大犬,还学会了耍无赖,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你瘦了些。」
毕竟受了重伤,这段时间,他比以前略为消瘦,但裸露的年轻身体,看上去仍然肌理分明、性感诱人。
我的手指抚上他棱线鲜明的胸膛、平坦光滑的小腹,若隐若现的结实肌肉令人心动不已。以温热掌心一遍遍抚摸,掌下立即感到心脏强有力的搏动,以及肌肉激动的 震颤……
「别那么激动啊,这还只是刚开始。」
我轻笑一声,爱抚得更加起劲。缠绵挑逗的吻,从颈部一直蔓延,滑到他胸口……
他胸膛宽阔,腰线却削窄而性感。就这么裸裎在床上,健美曲线暴露无遗!
他全身皮肤好极了,滑如丝绸,因体温偏低,有种沁凉怡人的触感,正好与我过热的肌肤形成强烈反差。
以前乐嘉曾抱怨我是个火炉,夏天挤在一起根本没法睡。我不太确定他是否喜欢我偏高的体温,但他一脸痴迷地紧紧抱着我,在我吻他时,也拼命回吻,并在我赤裸 上身到处游走,想必他很着迷这样的触感。
「啊……」
他蓦然发出呻吟,我已低头将他右乳乳尖含入口中,细细嗫舔。
我一边吮吸他的乳尖,一边抚摸他紧窄腰线,享受掌下结实肌肤的绝佳触感。他的乳尖小小的,非常敏感,每当我用牙齿轻啃,却或舌尖绕圈摩擦,他便发出压抑的 喘息,腰腹间的结实肌肉亦泛起阵阵涟漪。
「哥……哥……」他呻吟着,头部在枕上微微摆动,十指插入我发间温柔地轻轻揉搓。
随着我的吮吸,他的身体微微上抬,像要追逐更大的快感,将乳尖深深送入我口中,供我品尝……
我知道他很有感觉,没舔几下,他的乳尖便肿胀挺立,在我口中如花蕾般亭亭而立。我嗫吸得啧啧有声,差不多将湿湿的唾液涂满了他整个胸口,然后,抬头看着 他……
视线相对,他的黑眸炽狂似火,令我体内亦一片火热。
他说从未跟别的男人做过,起初我有点怀疑,但到这一刻,便明白他真的毫无经验!
当我积极爱抚他时,他的反应不像话的敏感,脸上表情很兴奋,很渴望,却又有点呆呆的。尤其当我每次大胆挑逗,他俊美的脸颊竟露出一丝害羞,挫挫的样子,哪 有半分平时的精明算计?
然而,我却觉得这样的他,非常可爱、非常性感。
如果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位理想男性的模型,那么这一刻,他便满足了我心里对完美男人的全部幻想。
欲火渐渐上升,手掌向下,抽出他皮带、解开他的牛仔裤,略嫌性急地扒了下来……
没多久,除了全身仅剩的一条薄薄内裤,他便如初生婴儿,完全裸露在我面前。
一眼看到白色内裤包裹的男性,我震惊了,忍不住吹了个很流氓的口哨, 「小屁孩发育得不错嘛。」
四年前就觉得他的小弟弟颇为可观,四年后,果然比一般人更加雄伟硕大!因刚才一番爱抚刺激,他的阴茎已微微勃起,内裤根本包裹不住它的形状,鼓涨紧绷的一 团,散发出强烈的雄性色气。
「你喜欢吗,哥……」他呻吟着,我的手已不客气地按在他胯下,轻轻揉搓起来……
「当然喜欢,我最喜欢这个。」
我戏虐地弹了弹他的小弟弟,他又呻吟一下。
简单的触摸已无法满足我,我一把扯下内裤,在浓密丛林的包围中,他半勃起的阴茎一下子弹了出来……
好家伙,还未完全勃起,就有惊人的粗长!
形状直直的,非常漂亮,颜色也很健康。已经膨胀的顶端,此时渗出几丝亮亮的透明黏液,淫靡感扑面而来。

我有点口干舌燥,忍不住用温热掌心直接握住他的阴茎,缓缓替他打手枪……
「啊……」他叫得更加大声,猛地揽住我的脖子,将发烫的额头抵在我肩窝轻轻磨蹭。
我身体倾斜,靠在他右侧,为的不碰到他伤口。一手抱着他肩膀,一手握着他的老二上下撸动,同时,还不停吻他微红的英俊面颊,将他绵软耳朵含入口中,细细调 弄……
「舒服吗?」我在他耳边轻声问,手上不停做着活塞运动,以各个角度刺激他。
他的阴茎在我手中渐渐勃起、变大,几乎无法一手掌握,尺寸堪称傲人,同时也变得越来越烫……似有意识般,在我掌心颤微微悸动,仿佛在乞渴更多爱怜。
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尽情发泄过,热情敏感得不像话。
「舒服……哥,再多摸我一下……」他用力点头,黑眸一片迷乱,像小狗般拼命蹭我的脸颊和肩窝。
「我会让你更舒服的。」
我放开他,换用舌尖,让它像条灵活游走的蛇,滑过平坦小腹,然后,将嘴埋入他的腹股沟……
他的身体非常干净,传来一股恰人的薄荷清香。结实的小腹蓄满了力量,自小腹至胯下的线条,延展出男性独有的阳刚之气。修长大腿间,雄伟分身已悄然挺立,孕 育着生命的源泉,我的心跳渐渐加速,舌尖顺着腹沟的线条,一下子滑到他胯下。我并没有急着爱抚他的阴茎,而是用柔软的嘴唇,轻轻擦了一下,碰到龟头时,不 经意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啊……」蓦然受到刺激,他大声叫了出来,身体剧烈颤抖一下。
我坏心一笑,分开他双腿,将脸埋入大腿内侧,用力吮吸起里面最细腻娇嫩的肌肤。
因为太靠近,我的脸已蹭到他火热的阴茎,及下面两颗沉甸甸的蛋蛋。随吮吸的动作,它们在我柔软脸颊滑来滑去,黑亮茂密的体毛,更像小刷子一样,不断擦过, 可我就是不去爱抚它们,只是一味亲着大腿内侧肌肤……
「啊……哥……别再逗我了……」他哀叫不止,双手不停在我背上乱抓乱揉兴奋异常。
大概是痒得受不了,又迟迟不见我爱抚他的重点部位,他喘息着伸手,想握住自己的性器,却被我一手挡住。
「你不许动。」我命令道。
「哥,我好想要……求你了……给我嘛……」
可恶,用这种表情说话,简直是犯规!
他的黑眸深得摄人魂魄,英俊脸颊布满火热欲望,死死盯着我,无意识地舔着唇瓣,将它舔得湿漉漉一片,性感极了。
这一刻,男色生香,哪怕他真要我摘天上的月亮,说不定我都会昏头涨脑地去摘。
我不再逗弄他,低头张嘴,便将勃发的男性吞了进去……
舌尖有股淡淡体味传来,是他独有的味道——干净健康,不但不让人讨厌,反而令我心跳加逗。
我基本不给人口交,倒不是因为这姿势比较屈辱,而是[性][爱]中,这是单方面的给予和享受,而且不戴套的话,相当危险。
但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特别想尝尝他的味道,想让他瘫软在我的爱抚下,舒服得忘了自己姓什么。
到现在,我总算能体会主动给小1口交的小0们的心态,做爱做爱,果然要先有感情,才能更加激情。看着喜欢的对象,因自己而激动得忘乎所以,是种莫大的心理 享受。
「啊啊……嗯……」
用柔软口腔包裹他坚硬滚烫的阴茎,我摆动头部,前后摩擦,顺着根部一点点舔吮……
不过用舌头在顶端绕了几下,他的呼吸便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我的头发,大腿猛地夹住我的头。
我知道他快绷不住,于是迅速停下,吐出嘴里的男性,稍做停顿,让他休息一下,「放松点,别那么紧张。」
「哥,亲我……」他嘶声道,胸膛剧烈起伏, 脸红如烧。我俯上身,与他悸动的舌头缠绵在一起……
吻了好久,他激动的气息才平复下来,胸膛渐趋缓和……
我俯下身,重新卡入他双腿间,先用手撸动几下他的阴茎,然后再次深深吞了进去……
说实话,他雄性实在太粗硕,不可能全根吞入。于是我先从根部舔起,一点一点,用灵活的舌头爱抚阴茎的每一寸……每当我舔一下,他便哼一声,像被电击一样, 发出类似叫床的混沌声音。
然后我将他整个顶端含入口中,头部有节奏地前后摆动,由慢至快,让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如同进入一个窄小湿热的熔洞,享受不断被温暖黏膜摩擦的快感, 同时,我的手深深掐入他臀部,轻轻揉捏……
他的臀部既紧翘又富有弹性,手感好极了。
我有点血脉贲张,忍不住张开十指,将他结实臀肉满满捏在掌心,摸来揉去,并不断吞吐着嘴里的坚硬火热,贪婪地吮吸舔舐。
「哥……啊……好舒服……」
他受不了这种刺激,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当吮吸的动作稍快时,他甚至抬起下身,十指深深插入我发间,示意我含得更深入。
激动的爱液,一点点溢出。
嘴里尽是他的味道,一种原始而强烈的雄性气味,煽动我的欲望,令我的胯下亦不知不觉,紧绷如铁。
前后每摆动一次,我的脸庞就蹭到他下体,不断摩擦着他茂密的体毛,痒痒的,引发他微微喘息,也让我随着他的每个喘息,而浑身发热……
我把脸埋得更深,一手拨弄他的体毛,一手握住他的阴茎,然后,突然将他沉甸甸的睾丸含进嘴里……
「啊……」大概没想到我竟会爱抚这个地方,他惊叫一声,浑身触电般一颤。我没给他喘息时间,继续用湿热舌头,挑逗起嘴里软软的蛋蛋,右手则握着阴茎上下撸 动……
这是男人全身最脆弱、也是最敏感的地方,平时不小心碰到都受不了,更别说被人含入口中吮舔。他顿时被我弄得魂飞天外,大腿根阵阵痉挛,不断抽搐着,被扑天 盖地的快感彻底俘虏。
微微挑眉,自下而上,能看到他半眯眼睛、微张开嘴的沉迷模样。洁白牙齿若隐若现,无意识地随我的每次吮吸,而低低喘息。
两簇幽幽欲火,在无底黑潭 跳跃,水光潋艳、神采铄然。浸淫在快感中的俊美脸庞,因情热的浇灌,焕发出极端惊人的男性魅力。
若他以这副表情去诱惑别人,相信没人能抵挡得了!
「啊……好棒……」他满足吐息,手抱住我头部,配合着轻轻按送。
我的速度渐渐加快,轮流吮吻他的左右睾丸,顺着硕大阴茎自下而上用舌尖绕转,然后,一口将他再次吞入。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被我含入嘴里的火热,愈发坚硬涨大,—点点,微微突跳起来……
「哥……我不行了……要出来了……」他大声叫道,双手乱揉我的头发,似乎想抱得更紧,却又在推开我……
「快放开……哥……要射了……」
他的脸庞更加涨红,大腿开始绷紧,我知道他已到达临界点,但我没有放开,反而加快节奏。
过长或过于激烈的[性][爱],以他目前的身体仍是承受不了,最好速战速决。更何况,在最后关头,我想他痛痛快快地射出来,哪怕是在我嘴里。
忽然,随着嘶哑的低吼,只觉嘴里阴茎猛地涨大,疯狂脉动起来,每跳—下便有—道滚烫的激流注入我口腔,接着又是二道、三道……
真的太久没发泄,他的量又多又浓,我只觉口鼻间都是他的味道,被塞得满满涨涨,没有一丝缝隙。
将口中精液吐出,我屏息啜吸他还有点硬的小弟弟,用手缓缓爱抚,让他继续享受射精后的余韵……
他微睁开双眸,喘息盯着我……
这一刻,他的眼神特别脆弱,柔软得如同不设防的婴儿,惹人爱怜。一边略显好奇地盯着我的举动,一边以双手不断在我肩膀轻抚游走。完全无意识的动作,却传递 出温柔的亲密。
正当我以为他射得差不多时,他突然又闷哼一声,牢牢抓住我手臂,一道浊液不偏不倚地射到我脸上……
之后,「精」力过人的小弟弟才总算软了下来……




「对不起,哥,对不起……」他回过神,忙拉我上来,面红耳赤地道歉,同时扯过纸巾,手忙脚乱替我擦拭。
我倒没生气,只是似笑非笑,低头看他,「你小子够种,居然敢射在我脸上,你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忍不住了。」 他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抱住我道歉般亲了好几下。
  「我又没怪你。」我摸了摸他的头发。
  「对不起……」他低下头。
   「这次又为了什么?」
  「我……是不是太……太早泄了……」他挫挫地问,样子很沮丧。
  「还好……」我不由笑起来,亲了他一下,「你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孺子可教。」
  「我今后会更加努力的!」他一喜,紧紧抱住我。
  「努力变一夜七次郎?」
   「努力让你『性福』!」
  男人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人既好笑,又感动。
  我张开嘴,含住他送上的温暖舌头,变换角度轻啜了好几下,才缓 缓交缠在一起。
  激情后的吻,特别怡人。仅是舌苔轻擦接触,就有种微醺的浪漫情愫涌上心头……
  我们如胶似漆地贴在一起,相互感受对 方的气息。随着身体的亲密接触,心灵似乎也更贴近一分。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如此浪漫温柔的吻。
  这些年,做爱对我而言,只是一 种需要、一种纯粹的欲望发泄。我向来拒绝超越肉体关系的羁绊,然而这一次,当真正感受到何为心灵的悸动时,才发现,这滋味竟是如此美好。
   「嗯……」他吻得如火如荼,我在不断袭来的热情下发出低低呻吟。
  「哥,你的好硬,这次换我来亲你,好不好?」
  他是个很好的学生, 已经开始吻上我的脖子,像我先前挑逗他一样,来煽诱我。
  而他的手也没闲着,一只覆上我结实的臀部,不断揉掐,另一只手,竟伸到前面,握住我已 经硬挺的欲望,一上一下给我手淫……
  刚才一番激烈爱抚,早已令我全身发热,再这么一摸,我很快气息不稳,老二更是硬得不行。
   「哥,你好迷人、好性感……」
  他的手掌,在我臀部一遍遍划圈抚摸,略为粗糙的触感,不停摩擦着娇嫩臀肌……一下子狠狠掐紧,粗鲁揉搓;一下子 又松开,暧昧地轻轻摩挲。我浑身一抖,竟有几分酥软。
  后面本来就是我的敏感部位,经不起太多挑逗。加上前阵子一直当这小子的私人保镖,根本没 有性生活,本来就处于欲求不满的阶段,再被他这么一摸,全身欲火更加高涨。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只觉脸颊渐渐发烫,他每摸一下,屁股便情不自 禁扭动起来。
  「有感觉吗,哥?」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手上不停动作,爱抚着我已完全亢奋的欲望,「我想亲它,像你对我做的一样,好 不好?」
  说罢,他便想起身将我压倒,我连忙按住他,怕动作过大令他伤口开裂,「你躺着别动,我坐上来。」
  我顿了一下,身体前挪, 膝盖分别跪在他头部,小心避开胸口伤处,双手抓住床架,微微挺身,将自己勃起的下体送到他面前……
  这副画面,实在太淫秽了!
  以他 的视角,能将我胯下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遗,饶是我荤腥不忌,亦觉脸上火辣辣的,很不好意思。
  然而这个姿势对他而言最轻松,只需躺着动嘴就 行,别的我怕他体力消耗太大。
  「哥,你脸红了……」他发出戏谑笑声。
  我狠狠瞪他一眼,才想说话,便被他一口将我含入的动作,而把 声音悉数闷在喉咙,「唔……」
  这小子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应该是他第一次给男人用口吧,居然毫无障碍,就这么深深把我吞了进去。用 他湿热的口腔紧紧包围,像之前我给他做的一样,微微晃动头部,开始吮吸爱抚……
  「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感觉,他每舔一下,我就浑身震 颤一下,像通电一样,只觉眼前金星乱冒。
  许是受刚才肌肤相亲的刺激,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掌握着令我亢奋的源泉,否则,不过是两具男性肉体间的 厮磨,又怎会令我如此欲罢不能?
  「啊……啊……展鹏……」我已下意识开始呻吟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床架,指尖都有些泛白。
  我的阴茎 像要爆炸般,在他嘴里勃发硬挺。他湿热柔韧的舌尖,舔得我意乱情迷,虽然有几次被他牙齿咯到,但这痛楚,竟也转化为丝丝快感,将我一再往高潮的深渊推……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前后挺送腰部,将自己火热的阴茎深深贯入他柔软口中……
  他毫无口交经验,可能会呕到,可看他表情,并没有流露出痛苦, 只是一心一意服侍我,微挑剑眉,深深盯着我脸上每一寸表情变化……
  眼神暧昧如丝,交缠般侵入,我的身体变得比任何时期都敏感。
   「啊……」我惊喘一声,这小子的手指,已经不知何时,悄悄戳入我后穴……粗糙手指,搔刮着我的内壁,让我一阵发软。
  「哥,你的后面很敏感 喔。」他发现了,微微吐出阴茎,抱住我的臀部,屏息用中指更深地插了进去……
  「啊……嗯……」在他手指搅弄下,我的气息乱成一片。
   终于找到我的致命弱点,他又怎会轻易放过?马上加紧攻击!修长的手指进进出出,在我紧窒的密部耕耘开拓。我情不自禁翘高臀部,微微摇晃身体,下意识追逐 他的手指……
  「哥,你喜欢我这样弄你,对不对?」
  他幽深的黑眸像要把我整个吞噬,手指力道加强、速度加快,又伸了一根进去。
   我发现他的手指特别修长,有点像钢琴家的手,能轻易探入别人触不到的密部。没摩擦几下,便顶到一个令我极有感觉的位置。我不由闷哼一声,全身绷紧。
   「是这里吗?」
  他似有所悟,手指按住那一点,不断绕圈研磨。
  只觉一波波电流经他的手指击遍全身,令我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忍不 住死死抓紧床架,身体像得了热病般不断悸颤……
  「啊!……」我喘息着,他牢牢捧住我臀部,竟然口手并用,又将我硬得不行的阴茎吞了进去,手指 还继续在我后面抽送……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前面被他湿热口腔爽得不行,后面又被他的手指弄得又热又痒。
  前后夹击的双重刺激,令我 意乱情迷,整个人如同堕入情欲汪洋,被一波波翻涌而来的快感淹没。
  「嗯……啊……」我已开始情不自禁叫床。原本抓着床架的手,也一把揪住他头 发,在他嘴里忘情抽送。
  他有点粗糙的舌头,一遍遍摩擦着我敏感的龟头,每吸一下,我全身就抖一下,再加上他致命的手指,还死死抵住那一点,在 火热的肉壁间摩擦爱抚……
  真是要命!
  我的密穴已开始微微蠕动,贪婪地咬住他的手指,不断往里吸……
  大脑一片晕眩,脸 上滚烫似火,可我已无法控制身体本能的发应,连大腿根部都开始阵阵痉挛,这是高潮来临的前兆。
  「快……快放开……展鹏……我……」
   我推着他的头,想将他拉开。他却根本不听我的,继续吞吐吮吸,甚至还用舌尖缠上我龟头,猛然一吸……
  「啊……」高潮在难以遏止间来临,腰眼 深处一阵酸麻,我闷哼着抱住他的头,热情如泉水喷发,一股股洒入他口中……
  我积了不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竟全部射到他嘴里及面颊,脸上不由 飞红,连忙对他说:「快吐出来。」
  「我已经喝下去了。」他轻咳一声,嘴角还有些许白色浊液,看上去十分淫靡。
  「干嘛喝下去?多恶 心啊。」我替他擦掉脸上残留的精液。
  「是你的精华啊,怎么会恶心?我想尝尝你的味道嘛。」他抱紧我。
  我抚摸他的头,微微俯下,与 他双唇相接……
  舌尖传来淡淡膻香味,应该是我自己精液的味道。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情色画面,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十分不好意思。
  我 跟任何人都没做到如此深入的地步,不但允许对方在我嘴里射精,甚至还射在对方嘴里。这是以前,是绝不可想象的事!
  虽然并没有真正插入,但如此 亲密奔放、毫无保留的[性][爱],却胜过以前任何一次真枪实弹的SEX。
  是因为他吗?特别的存在?
  看着男人温柔深邃的眼眸、棱 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我的心潮上下起伏,微微纠结……
  「哥,我好想进去……」
  越展鹏吻着我的脸,双手又摸上我屁股。我和他皆不着寸 缕,能轻易感到,贴在自己大腿的男性欲望,渐有抬头迹象。
  「刚才你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我瞪他一眼。
  「只有手指不算,我好想插到 你身体里。」
  多么淫秽露骨的要求!
  「哥,我一定会让你很舒服的,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嘛……」他凑在我耳边哀求,热气悉数吹入耳 中,手掌还很用力地揉搓我的屁股。
  提议的确十分有诱惑力,可是……
  「不行!」我断然否决,一巴掌打掉他的贼手。翻身从他身上下 来,隔开安全距离。
  刚才已经做得过火,再做下去,他的伤口绝对会裂来。
  「可是我好想要哦……」他欲求不满的表情,就像啃不到肉骨 头的小狗,路过来抱住我不放,表情哀怨极了。
  「急什么,我迟早都是你的。」我笑着摸他的头,「我可不想做得你血流成河、精尽人亡。乖,给我安 分几天,等伤口好一些再说。」
  「哥……」
  「闭上眼睛,睡觉!」
  「那你抱着我睡。」
  「你真是个没断奶的小 屁孩啊。」
  我无奈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他侧过身,修长大腿随之缠上,牢牢夹住我下身,大腿还在我光裸翘臀蹭来蹭去,然后,找了个他大概觉得 舒服的位置,与我的大腿交缠在一起。
  他还有点硬硬的老二,就这样正好被我的大腿夹住,热烘烘一团,抵着我的柔软阴囊,这感觉真他妈的……猥亵 极了!
  「好舒服……」
  他倒是爽了,满足地咂嘴,总算安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也许真是累了,没几秒,便迅速进入梦乡。
   我不知道该拿这小兔崽子怎么办,见他脸上有憔悴之色,又觉得心疼,反省是否不该太早和他滚床单,消耗他太多体力。
  轻轻将他额前发丝撩到后 面,我吻了吻他宽阔额头,和他脸贴脸鼻对鼻,也闭上眼睛。
  太久太久,我没有这样抱着人睡觉,没有这样感受过相拥的温暖。
  整个房间 寂静无声,弥漫着情事淡淡的味道。
  流水浮灯、旧梦似尘,飘忽的黑白画面一一闪现:
  第一次见面时,从撞烂法拉利爬出的嚣张少年;再 重逢时俊美不羁的男子: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告白的样子;被枪击中后满身殷红的鲜血;撒赖要我喂东西吃的无赖模样,还有……
  沉浸在欲望中充满爱意 的眼神……
  我的呼吸、回忆、脑海,满满都是这些画面,满满的,都是他!
  可我却反而痛苦地无法自抑!
  我再也不想欺骗自 己,却也无法给这份感情任何承诺。我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肌肤相亲,可我除了这个,没办法给予更多!
  理由很简单。
  他是越展鹏,我是 魏杨,从一开始,我和他之间,就不可能执手到老。
  等缘尽那一天,我是否能坚强掉头,大步离开?
  或者,我只是在害怕,像个懦夫一 样,因现实的阴影而惶恐忐忑,难以轻易相信光明。
  这对他公平吗?
  对我自己公平吗?
  大脑一片混乱,头痛欲裂,我无法再 思考,只是抱着他,沉入无边黑暗……

第十六章

  高层有高层的好,视野辽阔、一览无遗。
  鸟瞰众生,只见车流 滚滚、人群似蚁,徒生天地之大、人世渺小之感。
  「哥,你怎么在这里。」
  赤裸背部贴上一片温暖,有人将下巴搁在我肩窝,脸颊贴着我 脖子。我没披上衣,只套了条牛仔裤,这么高的楼层,不可能有人看到,除非对方用高倍望远镜窥伺。
  「醒了?」我偏过头,手指夹住嘴里的烟。
   「刚睁眼,就发现你不见了,急得我到处找。」越展鹏自后抱住我,「在想什么,背影这么深沉?」
  「这个小小的城市,不知道藏着多少0和1 啊。」我由衷感叹。
  越展鹏「噗」地笑出声,「哥,我还以为你在思索什么重大的人生难题。」
  「真的,有时候百思不解,为什么身边全 是GAY?连原本该是直男的人,最后都一一倒戈,握着男人都有的丑陋老二,舔得津津有味……你不觉得这味道一点也不好吗?」
  「怎么会?」越展 鹏笑着右手下滑,隔着牛仔裤摸到我腿间,「哥,你那根就很漂亮,味道也很清新,一点都不丑。」
  「一大早就耍流氓啊。」我转身,捏捏他的鼻子。
   「你还不是一大早跑到这里吹风……」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还以为你后悔昨天……」
  「老子做事从不后悔。」
  越展鹏轻轻将我拢入怀 中,「哥,我讨厌看到你背对着我,一个人在阳台抽烟的样子,感觉……下一秒你就会离开我似的。」
  「想太多。」我摸着他的头,「快进去吧,顶楼 风大。你身体还没好,该多在床上躺着。」
  「那你陪我。」他紧紧拉住我不放。
  「好,大少爷,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只能无奈回答。
   回房后,管家即送上丰盛早餐。越展鹏这小子得寸进尺,坚持要我喂才肯吃,我只能陪他在床上厮混大半天;正午前,家庭医生例行检查,检查完毕吃过饭,我又 陪他在床上看了部电影;看完他有点累了,抱着我沉沉睡去;晚餐后是他一天精神最好,也是最缠人的时候……
  通常他会厚颜无耻地抱着我要做01, 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最多只做69,还是隔一天才做。
  他欲求不满的表情是那样可怜,我也忍得有点辛苦,但为了让他快点痊愈,除忍耐外,别 无它法。
  睡觉时,他很喜欢紧紧抱住我,一刻也不放松,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
  我被他抱得几乎窒息,一觉睡醒大汗淋漓,才发现原来 是他沉甸甸压在我胸口,手里还恋恋不舍地握着我那可怜的老二……
  靠,难怪我会做恶梦!
  有时,深夜偶尔惊醒,见他睡梦中略带稚气的 俊美脸庞,即使睡着,也掩不住满溢的幸福,常令我陷入怔忡。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我,诚如不明白这世间的幸福与悲伤究竟为何?可我并 不一定非要答案不可。
  太多事无法解释,太多爱没有道理。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我只做能够做的,这样,应该可以让彼此幸福吧?
  可我仍 是感到惶恐,是的,没由来的惶恐。


  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我靠在床头囧囧有神地翻着一本号称是「百万网友泣血推荐、洞洞网站千 万收藏」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武侠巨著——《凌厉一剑与那朵菊花的风情》。
  当初看到这个令我虎躯一震的书名,几乎从不看小说的我,毅然掏出一百块 大洋买了下来,谁知这剧情却扯得如同鬼打墙!
  早知道我该亲自上阵写一本,以本人的习武经历为蓝本,保证比这什么千万百万的伪武侠巨著更真实更 能引起轰动!
  「嗯……哥……」身边传来梦呓,我的腰被一条修长手臂搂住,男人侧躺着,脸埋在我腿边,凌乱黑发几乎覆盖整张俊脸,只看得见微张 的性感薄唇,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似乎……真的被束缚住了……
  我叹口气,将被单稍微拉上一点,盖住他赤裸肩头。
  乐嘉 会取笑我,是猴子屁股坐不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自己也承认,什么午休看书观赏影碟,这些安静的娱乐活动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可如今这小魔头 动弹不得,为陪他,这段日子我竟开始修身养性,还居然看起书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裤袋内的手机发出微微震动,为免吵醒越展鹏,我设 置了震动式。
  掏出一看号码,我脸色微变。
  蹑手蹑脚拿开越展鹏的手,我悄然朝门外走去……
  「华哥,找我有事?」
   是辜健华,自从越展鹏受伤后,我就没见过他。
  「魏杨……」
  才听他吐出两个字,便倏然失声,似细长水流猛地被人截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我直觉有些不对。
  「我妈她……过世了……」
  「什么?!」
  仿佛当头一棒,大脑嗡嗡作响,听 着对方沙哑声线,我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匆匆赶到医院,猛地推开急救室的门,就看到一动不动地跪在病床前的男人,仿佛已成石雕。
   冰冷四壁,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缓缓走近,雪白床单映着辜健华的母亲——辜月佳枯槁失色的脸庞,监控器上心电图一道直线——心跳停止、生 命消亡。
  喉咙干得厉害,我张了张嘴,吐出艰涩声音,「华哥,节哀顺变。」
  我知道辜月佳的身体一向不好,有高血压、偏头痛等顽疾, 也屡次听闻她住院的消息,可没想到,这次她突然脑溢血,竟没能挺过去。
  「依娜姐呢?」
  急救室只有辜健华一个人,这种非常时期,越 依娜在他身边陪伴比较好吧?
  「我谁都没通知,除了你。」
  只通知了我?
  我一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缓缓俯 身,右手略为犹疑,停顿几秒,最终仍是抚上他的肩膀,「死者已矣,不能复生,别难过了。」
  辜健华一震,微微抬头。
  遭受丧亲之痛, 他再无平日的淡定优雅。脸色颓败似灰,下巴冒出一层青色胡渣,笔挺的西装皱成一团,模样十分狼狈。
  「魏杨……」
  他似受伤野兽般啜 泣出声,突然将我一把揽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压榨出所有空气般抱住。
  绝望而痛楚的气息,从他身上一点一滴,将我淹没……
  这样的 拥抱实在太熟悉、太深刻!
  六年前,当我们决定分手时,最后留下的,便是一模一样的拥抱。
  连绝望的气息都一模一样。
  生 命原来不过是似曾相识的重复。
  剎那间我想笑,可笑容未及绽放,便已凋零;想抚摸他背部,手指才伸出,便已枯竭。
  「你别这样,阿姨 泉下有灵,会生气的。」
  听我这么说,辜健华重重一颤,松开我,表情无比苦涩。
  床上是已无生命迹象的亲人,眼前是我,他布满血丝的 眼眸涌上灰色悲伤。
  「母亲是我最敬爱的人,可她,却毁了我一生唯一的幸福!」
  凝重似铁的声音,深深敲进我胸口。
  辜建 华紧紧握住我的手,双唇翕动,热泪潸然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从未见过他哭。
  辜健华从小就是个 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男生。国小时,他被高年级男生围追堵截,打破了头,血流满面,把年轻的女教师吓得花容失色,他却反而轻言相慰,不会掉半滴泪。
   我佩服他的滴水不漏,甚至有点痛恨他的不动声色,然而直至此时,我才明白,原来他隐藏的痛苦,绝不比我少。
  「和依娜结婚后足足一年,我夜不 能寐。从公司到家,只需要半小时车程,但我每天都会花去四十五分钟,你知道是为什么?」辜健华道。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
  「因 为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去你的公寓楼。把车泊在安静角落,凝视你家窗口。点一根烟,抽完,恰好一刻钟。不多,也不少。」
  「你那时天天都……」我 的指尖微微颤抖,「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说了,又能改变什么?」辜健华深深叹息,「一切早已覆水难收,无可挽回。婚礼上你看我的眼神,我这 辈子都忘不了。我知道你并不怪我,甚至无怨无悔,可我,无论如何难以原谅自己。我不是没有勇气带你远走高飞,却始终无法割断亲情,弃我妈于不顾。」
   「亲人,与爱人,只能两选一。我放弃了你,那么终生,都甘愿领受无期徒刑的煎熬。有些话,我早已失去诉说的资格,说出来亦只会徒增痛苦,可我想让你知 道:魏杨,没有你的人生,我或许仍可以笑得淡然、过得优雅,如你看到的那样,却毫无幸福可言!」
  「别这么说……」
  声音哽在喉咙,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和辜健华的往事,一直是我内心最深的伤疤、最浓的阴影。平时我从不触及,决意将它遗忘。
  曾数次自傲于自己 的定力,这些年来,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窄小世界,也能如常笑着,和他打招呼问候,一如好友。
  可只有我们知道,这伤口会有多致命。
   其实不过是个俗烂的故事。
  从青梅竹马开始,我家和辜建华家,上下楼,关系和睦,从小玩到大。他比我大一岁,那时我却不肯叫他哥,整天「辜建华 辜建华」地吆喝。他自小脾气便好,最多只是苦笑着摸我的头。
  那时候,我们天天形影不离,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晚上不是他到我家睡,便是我去 他家挤一个被窝。就这样到了高中,当别的男生都在泡妞追校花向穿裙子的女生吹口哨时,我和他眼中却只有彼此这个亲密「好兄弟」。
  我不知道他何 时发现这份感情,而我,在第一次梦遗时,作的便是与他的旖旎春梦。
  不是没有挣扎,为何是个男的,还偏偏是他?只是,当意识到挣扎时,便已情根 深种。
  越界在一个清晨。
  我与他都半梦半醒,一个翻身,我揽上他,柔软双唇无意重叠,我们双双被激醒。
  排山倒海而来的 冲动,将我俩齐齐卷入狂潮,情不自禁纠缠起来……
  彻底清醒后,我们自知犯了大错,惶惶不敢直视双方眼睛。同性恋虽非病症,却终究不为世人所 容。尽管眼中只看得到彼此,却不可能马上接受,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逃避。
  确切地说,是他选择了忽视我。
  不打招呼、不主动说话、即 使面对面也视若无睹,就这样差不多有一年,他与我渐行渐远。我终于忍耐不住,找机会当面坦诚心意。谁知他却像我对越展鹏那样,以尖锐语言伤害,说只是一时 冲动,并如卫道士般照本宣科成为同性恋的种种社会危害及罪孽。
  我狠狠揍他一拳,掉头离开。
  再见他时,我身边已有漂亮女友及一堆狐 朋狗友,成日飙车干架、惹事生非,他却安静沉默,孑然一人。
  后来他毫无意外地考上名牌大学,我进武校继续修习并接手特卫工作,偶尔回家,偶尔 碰面。我身边女伴来来去去,他却只是一个人,愈见孤独。
  他从不乏追求者,却未与任何女生交往。我不明白,也拒绝去想。
  一天天,我 渐渐习惯没有他相伴的日子。直到,他大三春节那年回家,他母亲因病住院,我母亲便留他在家吃饭。
  当晚,我们挤在同一张床上,辗转反侧。
   到了半夜仍睡不着,我打算去客厅睡,他却猛然抱住我,以罕见的霸道申请宣告:你是我的!
  我诧异于他突兀的举动,却身不由己陷入他滚烫双 唇……
  那一刻,世界仿佛就此停滞。
  后来,他告诉我,那段时间,是他最痛苦煎熬的日子。
  辜建华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父 亲是位不负责任的酒鬼,后来跟一位年轻女子跑了,不知所踪,全赖他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他从小懂事早熟,无非是为了让母亲多展露舒心笑颜,并以他 为傲。
  与我的同性恋情,是他正常人生外的错轨。他一直苦苦压抑,甚至下狠心推开,然而,终究还是无法放手。
  之后,我和他过了一段 堪称幸福的日子。他很快大四毕业,我们相约毕业后,等他找到稳定工作,便搬到一起,向家人出柜。
  一切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却在他母亲发现后,天 翻地覆!
  辜月佳是位传统女性,一心望子成龙,怎能容忍他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虽然从小看我长大,却也因此更加恨我入骨,当下激烈反对,哭闹谩 骂,声称断绝母子关系,种种威胁逼迫层出不穷。
  几个月下来,漫长的亲情与爱情的拉锯战令人心力憔悴,辜建华郑重思索后,决定与我远走高飞。
   我们来到北部,一个陌生安静小镇,打算在此定居,却在一个月后,听到她母亲自杀的消息。
  辜建华大惊失色,立即飞了回去。
  在病床 上,割腕未遂的辜月佳,指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左腕,冷静而苍白地说:你想和他在一起,除非我死!
  辜建华脸色惨白,沉默跪于她床前,一动不动;我 心如刀绞,举步维艰,扶着墙缓缓走出医院。
  从此,也走出他的世界。
  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抵不过亲人的眼泪与鲜血。我和他还没那么 自私,更背负不起这种罪!
  就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
  一年半后,辜建华因工作而认识了越依娜,后者对他一见钟情,他母 亲对这位娴静温柔、出身大家闺秀的儿媳,更是百分之二百满意。交往一段时间后,两人便结婚了。
  我出席了他的豪华婚礼,微笑向他祝福,也在当 天,将过去所有青春、热血、初恋及刻骨铭心的回忆,打上层层封漆,深深埋入地下。
  从此,这城市只剩下我一人。
  白天有兴趣就做做正 事,没兴趣就晒晒太阳。晚上和一群密友混迹酒吧,以旁观者的轻松姿态,看小1小0们跌宕起伏、悲欢离合的故事。想发泄便419,不想发泄就回家洗洗一个人 睡。
  曾以为,这颗心就像石头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花结果,直到……
  越展鹏出现了!
  一想到他,熟悉的锥心之痛再度袭 来……
  若他此刻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会紧紧抱住他,还是一把将他远远推开,永不相见。
  前车之鉴还不够吗?明明屡次下狠心拒绝, 可最终我仍是拖他下水,明知这样只会害人害己。
  「这些年来,我虽然从不过问,但对你的一切,都了若指掌。」辜建华缓缓道:「你遇上了什么人, 跟什么人在一起,又和什么人分开,游戏人间,过着自认轻松的生活。我胸口的痛,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时你明明就在我怀里,触手可 及……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只是命中注定。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别再自责。」
  「那现在呢?」辜建华深深盯着 我。
  「现在?」
  「只要你愿意……」辜建华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指骨捏碎,「我们重新来过,哪怕千夫所指,我也愿 意抛下一切……」
  「你在说什么……」我苦笑着打断他,「那依娜姐呢?」
  乍听这个名字,辜建华的手重重一颤,力道顿减。
   「六年前,有你母亲;六年后,有越依娜。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之间,早已成为历史。」
  而历史,便是无法重新来过。
  一幕幕浮生画 卷,已乘时光之翅远去,回头追赶亦是枉然。
  眼前浮现越展鹏那饱含感情的幽烁黑眸,我呼吸一窒,排山倒海的痛袭上心头。
  这是条布满 荆棘的道路,一开始我便很清楚,那为何仍然任他牵着鼻子走?难道,真要一再重复历史的错误,非要像和辜建华一样,撞得头破血流、付出惨重代价,才肯认输作 罢?
  「魏杨……」大概是我的神情太纠结黯淡,辜建华不忍地轻抚我脸颊,将我揽入怀中。
  我靠在他肩膀,轻轻呼吸,汲取那份熟悉温 暖……

第十七章

  「你们在做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把我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未及回头,便被 一股火力猛地扯开,后背重重撞入一具结实的胸膛。
  「越展鹏?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全身上下怒火飙升的男人,我不由呆住。有种被 当场「捉奸在床」的错觉。
  「辜建华!」
  不知是否「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缘故,越展鹏咬牙切齿,一个箭步,将辜建华从地上扯起, 右拳不客气地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等一下。」我连忙以手掌截住他的拳头,挡在辜建华面前。
  这家伙真没留情,用了十分力,伤口没 关系吗?
  「魏杨,你居然还护着他!」这下火上浇油,越展鹏气得七窍冒烟,脸颊都有些扭曲。
  「他母亲刚刚过世,人还在床上,你就冲 进来大声咆哮,还想动粗,不嫌太过分吗?」我看着他。
  「你也知道他母亲刚过世,就迫不及待投入他怀抱?」越展鹏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在极 力掩饰怒气。
  「小鹏,不是这样的,听我解释……」
  辜建华才想开口,便被我打断,「你闭嘴,这是我和他的私事。」
  以眼 神警告他别再搅局,我将越展鹏拉出急救室。
  一到走廊上,越展鹏便猛地甩开我的手,如困兽般踱来踱去,满脸抓狂神色。
  他步履有些沉 重,身形不便。伤口表面已经愈合,但仍须静养,不该如此激动的。
  我沉默靠在窗边墙壁。
  未关紧的玻璃窗,刮过习习微风。明明是有着 温暖阳光的午后,我的身躯却冷若冰川。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离别就在眼前。
  这个时机,最好不过。
  「一觉醒来你就不见, 当别人告诉我在哪里时,我还不相信。谁知,赶来却看到你和他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股拥抱的画面……你别忘了,他是我姐夫!」越展鹏声音一滞,脸上掠过一丝痛 苦,伸手捂住左胸。
  「伤口疼?」我忍不住问,心里不无担忧。
  「不要你管!」他厉声道,死死盯着我,「你有什么解释?」
   「诚如你所见。」我直视他眼眸,「我和辜建华,从前就是恋人。就这点而言,你姐才是介入者。」
  「你说什么?!」越展鹏一把重重揪住我衣领。
   「你早就请人调查过吧?对我和辜建华的往事,也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吧?」我淡淡看着他,「又何必来责问我?」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这句 话听上去无比困难,才从他口中勉强挤出。
  「我一开始就不想招惹你……」我低声道,内心一片黯淡。
  这是真心话。
  「原 来……真是因为我的伤,你才会温柔对我,处处顺着我……我还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就这样一直追着你,总有一天会追上……总有一天,你会停下,承认你也爱 我……」
  揪住我的手掌紧握成拳,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宽阔双肩微微颤抖。我心痛难忍,用尽毕生力气控制自己,不去触摸他。
  现在分 开还来得及!
  没有承诺、没有表白、没有肉麻情话,还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真正上床,所以不会伤得太重,完全来得及轻松抽身。
  可为 什么,我的心脏仿佛暴毙般疯狂抽痛!
  「你会跟他走吗?」越展鹏抬头看我,眼眶已微微泛红。
  「会。」
  「他永远是你心中 的第一位?」
  「对。」
  「你爱他?」
  「是。」
  一连三个问题,我回答得快而清晰,毫不犹豫,同时残忍至极。
   「可我爱你,你知道吗?」
  剎那,我几乎停了呼吸。
  内心狂风骤起,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这个紧要关头,我该维持淡定, 绝不能露出破绽,可我的身体已无法听从大脑指令,一片热潮涌上眼眶……
  男人的脸,渐趋模糊。
  「强势如你,竟然也会落泪……原来我 的爱,竟令你这么为难。你说得对,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假辞色、拒人千里,可即使这样,仍泥足深陷、爱你爱得无法自拔的我,到了今天,只能算自食其果。我 不怪你,只怨自己,与你相识太晚。否则,你怎么可能爱上我以外的人……」
  微凉指尖,以令人心悸的力道,轻轻抚摸我的眼角……
  我深 深吸气,头一偏,摆脱他的触摸,哑声道:「回纽约去吧,别再来这里,忘了我,好好开始你原本该有的人生。」
  「魏杨,有时我真想杀了你!」男人 的手掌圈上我脖子,微微收紧……
  「请便。」我淡淡道,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我恨你!」
  他似乎总是对我爱恨交加,一把 将我猛然扯近,正当我以为他要狠揍我一顿时,双唇却被他的一下子攫住……
  他狠狠啃噬着我,像头绝望的野兽。用力吮吸我的唇瓣,在柔软口腔横搅 一气。滚烫的舌尖无所不在,激烈缠住我的舌头,死死榨取每一滴唾液、每一丝呼吸,像要把我整个人拆吃入肚。
  唇间传来轻微刺痛,尝到了淡淡的血 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痛楚的气息灌入我全身,我一动不动,任他在我口中肆虐,不抗拒,却也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犹如世界 末日的吻,像火焰般深深灼痛我的心。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和他如此亲近,却又如此难以亲近!
  「如你所愿,我不会再出现你面前。」
   唇间炽热已然消失,我睁开眼,是男人捂着胸口、蹒跚而去的背影。
  竟然每次都来同一招。
  我不由苦笑,指尖轻触唇角,已被他咬破, 留下一道淡痕。不久后,便会痊愈吧,诚如他的伤口,彼此的记忆,爱、痛,还有恨。

  「你这又何必?」
  辜建华不知何时站在我 身边,轻轻叹息。
  「帮我瞒他,别告诉他真相。等他回到纽约,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一切。」我向辜建华恳求。
  「为什么要这么做?」 辜建华涩然道:「我真傻,早该想到。小鹏他比我执着、比我勇敢、比我更不顾一切,你会爱上他,并不奇怪。J
  「爱又如何,迟早也会成为历史。」
   「那就刻意任他误会,这样黯然分开?」
  「当你还只是辜建华,出身于普通家庭,过着平凡生活,有爱你的亲人,我们便已这般惨烈收场;他却是越 氏唯一独子,家族重心、集团依靠,都盼他生儿育女,继承家业。你真的以为,我和他能持续下去?」
  我从一开始,便已看清这结局——
   他是越氏集团的执行总裁,我是四海特卫的负责人。我和他之间,从来没有一种叫「缘分」的东西。
  「也许有例外……」
  「你自己都不 信,就别来说服我了。」我止住他,挺直身体,「不要再担心我的事,快去处理阿姨的后事吧。」
  「魏杨……」
  我摆摆手,示意谈话中 止,转身一步步朝电梯走去……
  我走得很慢、很艰难,不时扶一下墙壁,才不至于失神跌倒。
  空气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气,有着死亡般的 味道。
  我痛恨医院这个地方,两次分手,都是在这里,形同魔障。
  可最终,每个人都要回归这里罢。
  抬头看了看外面,下午 三四点的阳光,慵懒得没有丝毫杀伤力,我的眼睛却因强烈刺痛,而紧紧闭了起来。
  不得不以手遮掩,才不致泣血成泪。

第十八章

   一个月后。
  灵山,无名峰,海拔二千三百米。
  云海丛生,腾龙驾雾。
  面向东方,我盘坐在峰顶一小块平地上,如往常般打 坐运气。可越调息,心里越烦乱,终于,内息一岔,胸口传来阵阵剧痛。
  我微微蜷身,无声苦笑。再这样练下去,非走火入魔不可!
  只能 开始动动拳脚,可一抬手,走岔的内息便令我胸口隐隐作痛,根本使不出力,姿势亦七零八落、东倒西歪,好好一套硬拳被我舞成了花拳绣腿。
  好了, 还是不要糟蹋功夫,可我除了疯狂练功外,真不知该怎样才能停止脑中疯狂的思念!
  人们常说,若想真正结束一段恋情,最有效的方法是立即开启另一 段。
  当我和辜建华分手后,我便如此照做,泡在酒吧夜夜笙歌。虽然发泄后仍然空虚得难受,但至少,发泄的时候,能将对方影子成功驱离我脑海,可 这次,却完全不行。
  我有试着去「沉没森林」,不管1还是0,我都来者不拒。
  狗急了还会跳墙,若真没有1,至少小0也能互相69。 可当我和他们裸裎相见,我那该死的小弟弟就像进入冬眠一样,怎么也唤不醒,哪怕我搓得快褪一层皮,它仍萎靡不振。
  对任何人,我都彻底失去了 「性趣」。
  为了不让我「阳痿」、「不举」、「性无能」的恶名远播江湖,我停止了这种愚蠢行为,灰溜溜回老家闭关修行。
  我老家在灵 山脚下,有一间乡村小平房。童年暑假时,老爸老妈经常拎着我到这里进行封闭式训练,喝令每天上山爬树钻洞攀岩,站在峰顶练拳法刀剑运气打息……变态极了, 搞得我经常怀疑他们是不是真想培养出一个现代「独孤不败」,好笑傲天下。
  收拳纳息,胸口仍有强烈的不适之意,我擦擦脸上汗水,下山回家。

   山脚小村庄入口,有全村唯一的一家便利店。
  这里只有三十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便利店虽小,却五脏俱全,柴米油盐烟酒茶,应有尽有。
   倒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没有我喜欢抽的烟,只能忍耐着,改抽另一种比较清淡的。
  靠,嘴里快淡出鸟了!
  「店长,来包烟,来份便 当。」我走了进去。
  「魏先生,您回来了。」已至中年的店长,露出亲切笑容,「今天的便当只有牛肉跟鸡腿,您要哪份?」
  「鸡腿 吧。」
  「好,我叫老婆给你多加点菜。」
  店里的便当都是店长老婆亲手做的,新鲜又美味,还很便宜。
  这种悠闲生活真令人 羡慕,如果有一天,我能像他一样,和自己喜欢的人在犹如世外桃源的乡下开间小店,夫唱夫随,该有多好。
  「谢了。」
  拿过烟和餐盒, 才走出便利店,就看到一辆黑色吉普车,横冲直撞,呼啸着向我冲来……身后黄烟滚滚、鸡飞狗跳。
  一声尖锐剎车,露出车窗内,是乐嘉戴着墨镜的 脸。
  「魏杨宝贝。」他给我一记飞吻。
  「靠,鬼子进村啊。」我瞪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走前,我没有告诉人任何 人我在这里。
  「一个月没见,你对『闺蜜』就这种鸟态度?」乐嘉下车,绕着我转一圈,啧啧出声,「黑了,也瘦了,当山顶洞人当得爽吧?居然跑到 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没有电话,手机也打不通,把我们这群人全部丢下不闻不问,真够狠的。要不是我打电话骚扰你老爸老妈,问出老家地址,否则还真难把 你给挖出来。」
  「出什么事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乐嘉不会挖空心思来找我。
  「哦?原来你还关心化外之人哪。我 还以为,把越家少爷踢走后,你都立地成佛了。」
  听他提及越展鹏,我的眼角猛然抽搐,「少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来找我,肯定出了大 事。」
  「这一个月来,的确发生了不少事。」乐嘉摘下墨镜,朝我神秘微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先听哪个?」
  「随便。」我 眼皮狂跳,有种不祥感觉涌上心头。
  「真无趣。好吧,我先说好消息,看!」他如变魔法般,从背后「唰」地拿出一份报纸,摊在我面前……
   「出柜」这两个偌大的黑体粗字,如箭般刺入我眼睛。
  我一把扯过报纸,睁大眼睛匆匆扫视一遍,没等咽下难以消化的新闻,就猛然抓住乐嘉的手 臂,「越展鹏这小子……竟然当众出柜了?」
  「是啊,我没想到小少爷竟会这么做,我与全世界人民同样震惊。」
  「混蛋……这他妈的算 什么好消息……」我咬牙将报纸狠狠揉碎。太阳穴砰砰直跳,大脑因震惊而一片混乱。
  「虽然狗血了点,但看到越少当众宣告,他出柜只是因为爱上一 个男人,且在对方意识到他之前,就已经暗恋了足足四年……你难道没有一点感动?」
  「这小兔崽子,居然这么乱来!」
  我没想到,他竟 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猜想着他以什么表情说出这些话,心疼开始渐渐泛滥……
  「他孤注一掷、石破天惊,魏杨,你怎么接招?」
  我按住 隐隐作痛的额头,内心狂澜翻涌,挣扎不休。
  他奶奶的,这么辛苦才分开,这么辛苦才熬到现在!
  每天、每分、每秒,我脑中无时无刻不 是他的影子。夜晚辗转反侧、白天心浮气躁,吃什么都不香,做什么都没有精神,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满满的思念却一日比一日浓烈!
  即使这样,我仍 坚持,分开是对彼此最好也是最理智的决定。
  原以为时间会令彼此淡忘,可没想到,他竟扔下「当众出柜」这颗惊雷,将我的世界炸得一片狼籍!
   「好吧,我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越少因亲自来回纽约向父母出柜,过度疲累,承受不少压力,再加上被某人毫不留情地踹掉……」说到这里,乐嘉不满地瞪了我 一眼,「他本来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听说突然感染恶化,回来后就一直卧床不起,搞不好就快翘辫子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大吃一惊。
   「魏杨,你一个人拍拍屁股潇洒跑路,切断所有通讯,现在反来怪我?」乐嘉看着我,认真道:「若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们走!」我再说不出别的话,立即钻入驾驶座。
  「去哪儿?」乐嘉站着不动,挑眉看我。
  「还能去哪儿,你他妈到底上不上来?」
   「靠,狗咬吕洞宾,以后我再不管你们,随便你们折腾得死去活来,省得替人操心还被嫌。」乐嘉扁扁嘴,不情愿地上车。
  我猛踩油门,车子似离弦 之箭般射出。
  「靠,慢点慢点。你这是赶着去救火?小少爷虽然病病歪歪,但还能坚持个十天半月呢……」
  「刚才你说马上翘辫子,现在 变成十天半月?」
  「靠靠,从一百飙上一百五,我们迟早会被警察拦住。」
  「放心吧,他们那点速度,根本追不上我们。」
   「鸟人,这是我的车,罚款扣分可都是我!」
  「坐稳了。」
  我脚上用力,车速指针飞飙。公路两侧风景疾速掠过,却及不上我想见他的迫 切心情。
  再挣扎,终究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爱意。
  是的,我爱他!
  我再也不想逃避下去!
  然而,从头至尾,我都 没有说一句爱,或是用行动言语表达他对我有多重要。甚至在最后,还故意让他误会,无情将他推离。可他,即使在我决定放弃后,仍毅然向大众出柜,坦承对我的 感情,断绝所有退路。
  想到这里,强烈的心疼便掠过胸口。
  我彻底败了!
  败给他的坚持,败给这份不顾一切的感情。尽管我 一败涂地,内心巨大的喜悦却是振翅欲飞。
  一直束缚在我身上的枷锁,仿佛瞬间崩断,一一瓦解。我终于能站在清朗天空下,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
   这一刻,多么希望他就在我面前,让我能紧紧拥抱他,以行动告诉他,其实,他早就在我心里,最深最重的地方。
  越展鹏,你等我!
  手 指牢牢握紧方向盘,我义无反顾地朝前方冲去。


  我有越展鹏公寓钥匙,所以毫不费劲地长驱直入。
  一开门,便闻到一股 浓重酒味。
  客厅地板上散落不少玻璃酒瓶,才走几步,又踢到一只空瓶,我弯腰拣起,将它放在茶几上。
  「越展鹏……」
  我 扬声叫道,传来的,只有隐隐回音。
  公寓静悄悄的,不见一丝人影。
  一个个房间查看过去,整间公寓既不见医生护士,连佣人的影子都没 有半个,难道,他不在这里?
  正当我想打乐嘉手机确认时,注意到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微开着,一惊,马上冲过去,果然看到躺在宽大藤椅中微闭双 目、似乎在休憩的男子,不由瞬间炸毛,「你小子想找死?」
  乐嘉说他病情加重,他倒好,不但敢喝酒,还只穿一件薄薄衬衫在顶楼睡觉,他不知道外 面风有多大?
  我迅速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将他牢牢裹紧。
  越展鹏的眉头轻蹙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我们的目光纠缠在一 起……
  再见恍若隔世,这个人光是静静坐着,就足以压走我的呼吸。
  一个月未见,他的头发长了些,俊美脸颊消瘦不少,下巴冒出一层青 色胡渣,如此邋遢模样,根本不像平时极端讲究仪表的大少爷。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胸口涌上强烈的心疼感,我把外套拉紧,喉咙涌上一 股热潮,「越展鹏,我……」
  「你来干什么?」他倒并不吃惊,只显冷淡。
  「身体还好吗?乐嘉说你伤口感染恶化……」
   「哼,原来是他说,你才想到来看我。」越展鹏冷冷道,神情萧瑟,「如你所见,我好得很,能吃能睡能跳,多谢关心,你请回吧。」
  「可你看上去并 不好。」
  「放心,一时半刻死不了。这点小伤,根本比不上你在医院对我说的那番话。魏杨,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别生气,先进去再 说。顶楼风大,你的身体受不了。」
  我自知有愧,低声下气哀求。谁知越展鹏全不听我的,还骂骂咧咧地挣扎起来,「滚开,老子不要你管!」
   「你的事,我不可能不管。」
  我一把将他扛上肩头,送到卧室床上,当然动作很小心,没有弄疼他。这小子分量跟我差不多,扛起来真有些腿颤。
   「为什么当众出柜?」我随之上床,将他压住,低头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眸色很黑,深若幽潭,长久凝视,一不小心便会沉溺下去。
  四 目相对,他眼中满满都是我的影子。明明从他嘴里闻到酒味,但目光却丝毫不见浑浊,反而亮得出奇.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抓不到是什 么。
  「与你无关。」越展鹏哼一声,扭过头。
  「与我无关?难道你不是为了我才出柜,还当众宣告暗恋了我四年?」我不由失笑。
   「是又怎样,但你不必感动,老子还没落魄到需要你多余的同情心。」
  呵,豌豆少爷的别扭闹得不轻啊。
  「听着,有些话,我只说一 遍,因为太他妈的恶心了,你休想我再说第二遍……」
  我顿了顿,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奶奶的,老子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当初答应你 做BF,不是形势所迫;主动吻你,不是同情;现在回来,更不是感动内疚,而是……我想你,我非常在意你……我他妈的爱上你了,你小子到底明不明白!」
   越展鹏直着眼睛,面无表情,像是无法解析我的话。
  「我和辜建华,屁事都没有。那天在医院,之所以忍痛分手,是考虑到你的家世背景,总有一天 会黯然收场,不如早断早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的懦弱。虽然表面上能维持强悍,但内心,我却退缩了。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没办法承受第二次打击。辜建华那 次,我撑过去了,和你的这次,我却完全没有信心……」
  「所以你逃了?」越展鹏终于开口。
  「对不起,原谅我的懦弱和自以为是。」
   「为什么这么对我没信心?你以为我是第二个辜建华,我父母是第二个辜月佳?」
  「在我看来,你的家庭比辜月佳更不可能接受我俩。若被他们知 道,届时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你太小看我父母,对我太没信心,也太悲观了!我回纽约与他们彻夜长谈。虽然一开始,他们的确有些震惊,那是因 为他们一直以为我性向正常,没料到会突然爱上男人。但他们知道我中弹的事,明白你比我生命更重要,就开明地接受了。不是所有家庭,都罔顾子女真正的幸福, 非要逼迫他们,过上自己认定的『正常人生』不可。」
  「越展鹏,我真的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我的声音微微哽咽。
  「值不值得,由 我说了算,不是你!」越展鹏斩钉截铁道。
  这一刻,我惊觉眼前的男人竟如此成熟。
  「我很挫败,也很失望。魏杨,在你眼中,其实仍当 我是毫无担当能力的小屁孩吧?宁可分手,也不相信我能替你撑起一片天,信赖我、依靠我,对你而言,就这么困难?」
  「那是因为,我从未依靠过一 个人,一直都是别人依靠我。」我低声道:「越展鹏,不管你相信与否,其实四年前,我就很在意你。这份感情,并不只有你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他 不说话,只是深深看着我。
  「你不相信?」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你让我怎么相信?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还亲口说令我吐 血的话,然后拍拍屁股人间蒸发。听说你一个人在世外桃源过得逍遥自在、乐不思蜀,现在突然现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让我怎么相信?我还怀疑你是不是一时 脑子糊了,若今后再出现任何障碍,你是不是又像乌龟一样,缩着脑袋钻入地洞?」
  我无言以对,一颗心直往下沉……
  一切都是我的错, 伤他太深,即使亲口表白,看来,都无法挽回了。
  活该,是我搞砸一切,自食恶果!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你有理 由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但是,别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先找医生和护士来给你检查一下……」我抬起身体,打算下床……
  「等一下。」越展鹏拉 住我。
  「怎么了?」
  「要我相信也可以,除非……」他唇角微扬,黑曜石般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我心中的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
   「除非什么?」
  「用你的身体来证明!」
  「啊?」
  越展鹏突然将我紧紧抱住,翻身把我压在下面,低头邪魅一笑,「乖乖 献出你的身体,好好让我满足,说不定我会相信你是真心的。」说罢,就用力亲上我的脖子……

第十九章

  「喂……」
   这也太夸张了吧?
  剧情怎么一下子急转直下,从揪心严肃正剧,变成了狗血无赖剧?我推着他肩膀,但顾及他的伤,硬是没敢用力。
   「越展鹏,你怎么了,别乱来啊。」
  他一边亲我脖子,一边掐我臀部,用力揉搓,下体还紧紧贴着我腿间,不断磨蹭……
  「你冷静点,刚 才还一本正经,怎么突然发情?」我左右摆头,逃避他不断追来的炽热舌头,「别这样,你的伤口还没好呢,我可不想再送你进医院。」
  「看到你,我 的伤口就好啦。正因为你一直不肯跟我10,我的伤势才愈发沉重,再憋下去我绝对会挂的。」
  前一秒还借酒浇愁、心灰意冷的颓废男子,转眼变成笑 得见牙不见眼、像偷了十只老母鸡的奸诈狐狸。我眼皮一跳,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踩入某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不,说踩入似乎不正确,明明是 我自己送上门。
  「哥,这次一定要让我进去哦!我再也受不了,这一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跟你做爱,这样下去我非自爆不 可!」他像发情的野兽般抱着我蹭来蹭去,急吼吼扒我的衣服。
  我一脸黑线,揪住他衬衫,用力扯开……
  钮扣迸落到床单上,他赤裸胸膛 暴露于我面前……
  左胸枪伤处,纱布已经拆除,痊愈结疤,凝成一块暗褐色创疤。明明愈合得很好,哪有半点感染恶化?
  「你骗我?」我 眼角抽搐。
  「哪有!」越展鹏一口否认,睁着眼睛瞎掰,「我的确想你想得病势沉重、奄奄一息啊。你若晚来一刻,我一定会挂啦。」
   「狗屁!」我愤怒的唾沫全喷到他脸上,「你看看你眼冒绿光的猴急相,哪有半点要挂的样子?」
  「我若不这么说,你会来见我?」越展鹏反问。
   「你小子……居然故意设计我……还串通乐嘉一起……」
  靠,老子被阴了!
  「还不都是为了逼出你的真心话。」越展鹏温柔地轻抚我脸 颊,「哥,你不知道,当亲耳听你说爱我时,我心里有多开心。」
  「你不质疑我了?」
  开心?刚才他的表情可完全不是这样!
   「当然,这有什么可质疑的。」越展鹏扬起性感唇角,眼中不无狡黠之色,「你或许会硬下心肠演戏,还言不由衷,却绝不会轻易说爱。一旦说了,就是推不翻的 承诺。更何况,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到现在才肯正视。否则以你的性格,如果真的不在意,即使我被打了十个透明窟窿,你都不会鸟我吧?更别提答应做我 的BF。」
  「小兔崽子,既然你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故意装腔作势,让我说这么恶心巴拉的话。」我恍然大悟,牙咬得咯咯响。
  「没有确 认之前,我也会不安啊,更何况亲眼看到你和旧情人搂搂抱抱。辜建华一直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想除掉他很久了。本以为你终于成为我的,没想到一转眼,你 居然和他勾搭在一起。这可恶的家伙,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踢得远远的,少来碍事。」
  我听得虎躯一震,小兔崽子是个狠角色!
  「当 时我被妒火冲昏了头,真的相信你要和他远走高飞。我的确非常受伤,心灰意懒。然而过了几天,越想越不对,于是亲自约辜建华出来谈话。他一五一十,都对我坦 白了。」
  「辜建华真是靠不住。」
  「你以为能瞒到几时?」越展鹏微微一笑,「那时我就想来找你,可若不解决后顾之忧,恐怕你仍不会 理我。所以我回了纽约一趟,说服爸妈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现在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纽约,拜见一下未来的公婆吧?」
  「公婆」这 个词,听得我浑身发寒,「他们真能接受,你不是独子吗?」
  「放心吧,我爸妈都很开明的。而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听说已有第一例男性受孕案例。 如果真的想要继承人,我们完全可以试管婴儿,或者等医学成熟,就由你来当现代孕夫吧。」越展鹏坏笑道。
  「还不如杀了我。」一想到这个画面,我 不由脸色铁青。
  「哥,何必杞人忧天?我不是不知道你为我好,可有时,多少也依赖我一下吧?」越展鹏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唇。
  我抚摸他 棱角分明的脸庞,内心酸甜苦辣,百味掺杂,「你这小子,算好了抛出生病兼出柜的消息,我就一定会赶来吧?」
  「当然!」
  「你就这么 有把握?」我挑了挑眉。
  「呃……的确会有小小担心,若你不追来,我该怎么办?」
  「你就放弃?」我试着问。
  「怎么可 能!」越展鹏脸色一变,断然否决,全身透出狠绝气息,「我早算好时间,如果今天你还不追来,我就带一队人马去追你。不管你躲在哪个深山老林,我都要挖地三 尺把你抓住,五花大绑锁进我房间,每天和你滚床单。若真得不到你的心,哪怕得到你的人也行。至少这样,就不必眼睁睁看别的男人染指你。四年前那一幕,我绝 对不允许它再次发生!余下的人生,除我外,你休想再有别的男人!」
  我听得囧囧有神……
  我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成熟完美好男人,而 是个阴险奸诈老狐狸,外加独占欲极强的恐怖偏执狂!
  「你真的是越展鹏?」我啼笑皆非地看着身上这个人。
  「我只是个因爱上你而发疯 的男人,四年前就是。」
  「孽缘,孽缘啊。」我扼腕长叹。
  「却是我一生的幸运。」他笑了,俯首抵住我额头。
  气息交融, 鼻尖轻触,他的吻,像翼动的蝶翅般轻轻落到我唇上……
  没有深吻,只是暧昧轻啄,便令人悸动不已。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要比 你早出生八年。」越展鹏伸出手,缓缓抚摸我脸颊,「就出生在你隔壁,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让你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让你情窦初开那一剎,爱 上的就是我,从此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不管性别年龄外表,不管身边的人如何阻挠甚至以死相胁,我都不放手!这世界要毁灭就让它毁灭吧,可要我放弃你,哪怕 是死亡,也没这个力量……」
  低沉磁性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滴滴涌入心田。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缓缓收紧,所有悲欢离合的尘 埃,都凝聚在他深若海洋的眼眸中,星光熠熠,美不胜收。
  「可时光无法倒流,而我,终究比你晚了八年。但是没关系,我所能做的,就是爱你,好好 爱你,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我只问你,愿不愿意把自己交给我,与我共度余下的人生?相信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混蛋,都说出这种话, 我他妈还能拒绝吗?」
  我彻底投降,竖起白旗。
  眼前的人,是如此重要。光这么相拥,心头便似叠上千斤重担,充实、鼓涨、暖暖的,却 又那般沉甸甸。
  我曾经那么害怕这样的重量,想要毫无负担的人生,坚持一个人的自由。可当黎明与黑暗交替时分,我却难以站在心门之外冷冷阻挡一 墙之隔的他,然后掉头谱写一个人的旅程。
  虽然我从不认为,自己能在俗世的幸福面前安然处之,也曾经遭受打击而选择随波逐流,可我毕竟没有修炼 到圣人境界,能做到四大皆空、不嗔不喜。尤其,在他看着我的眼睛,坦诚说「爱」的那一刻。
  只要爱上一个人,从此,哭与笑都不再是一个人的事。
   我是真的放不下他,也许仍然免不了要纠结痛苦,可即使是痛,我也想和他一起分享、分担。
  「哥,听说你阳痿了?可现在看来,传闻不实啊。」越 展鹏发出闷笑,轻蹭着我下体。我那委靡好一阵的小弟弟,居然见鬼般挺立,硬硬顶着他。
  「听谁说的?」我的脸色,想必黑了一半。
   「这可是『沉没森林』人尽皆知的秘密。」越展鹏笑得很欢乐,「哥,我看你今后再也不好意思去那里了吧?不过我很开心,这说明你只对我一个人有『性趣』。」 说罢,他还在我胯下重重摸了一把。
  「是啊,小兔崽子,我会让你好好领略,我对你的『性趣』究竟有多强烈。」我也不示弱,开始摸他,并扒他的裤 子。
  「哥,你真热情,就这么迫不及待?」他两眼放光,也开始急吼吼地扒我的裤子。
  「哼,刚才一脸欲火焚身,只差没吞了我的人不知 道是谁。」我骑在他腰上,俯身亲他的脸颊、嘴唇及脖子……
  「哥,你牛仔裤扣子好紧。」他一边气喘吁吁回应我,一边满头大汗地在裤链间纠缠。
   「小笨蛋,连衣服都不会脱,怎么上我?」
  「我会好好练习的……」
  然后,我们就像饥渴的野兽般纠缠在一起……

第 二十章

  这次,我们谁都没有余裕来前戏。
  无须多少爱抚,我就浑身发烫、欲火焚身,贪婪地吮吸着他湿热的舌头,在他结实胸膛 乱摸一气,尽情感受肌肤相亲的快感。之前为顾及他的伤势,动作多少有些收敛,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享受。
  「小兔崽子,快进来……」
  我 抱着他翻了个身,变成我上他下。我赤裸的臀部,紧紧抵着他已经勃起的阴茎,似热铁般坚硬滚烫。想象着被它插入的感觉,我不由口干舌燥,开始情不自禁扭起屁 股。
  「哥,先等一下……我给你润滑……要不然……后面会裂开。」
  他按住我臀部,不让我乱动,俊美的脸颊憋得通红。手上丝毫没有放 松,沾满润滑液的手指,在我后面进进出出,努力开拓。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忍得住,我不由暗暗佩服。换作是别的男人,早不顾一切地插进来了。
   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他对我的珍视程度。
  「够了,已经三根手指了……没关系……你那根虽然大,我还能忍耐……」我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呵出暧昧 热气。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如饿虎扑食般将我压倒,位置顿时逆转。抬起我的双腿,他胯下颤微微的阴茎,如一尊雄伟炮身般傲然挺立,对准紧闭的小 小褶皱,挺腰缓缓叩入……
  「嗯……」我倏然抱住他脖子,心脏几乎停止!
  既粗又大,这孽根果然让我有些难受。
  我有很长 一段时间没做10,冒然接受他那根尺寸惊人的小弟弟,的确有些勉强。一开始的突破尤其困难,我深深吸气,尽最大可能放松身体,让自己窄小的密穴适应他的存 在。
  「哥,很辛苦吗?」他僵停不动,一脸心疼地吻我汗湿的脸颊,「要么我先退出去?」
  「不要。」我抱紧他,不让他抽出,「慢慢进 来……我可以……」
  「痛的话,要跟我讲。」
  「嗯,吻我。」
  我们死死纠缠在一起,他饥渴的吻无休无止,不断向我输送热 情,并用手轻轻撸动我疲软的男性,徐徐加以刺激。
  他尝试着缓缓退出,再进入,见我稍有不适,便再退出,再次进入……如此循环往复,一步步深 入……
  结合的过程,漫长而令人心焦。
  以新手而言,他的忍耐力委实惊人!我知道他是怕弄疼我,才百般温柔,心里不由深深悸动。
   终于,感觉臀隙又麻又痒,触到他浓密体毛,应该已经全根没入,我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
  「全都……都进去了……」他发出压抑的声音,表情极 端隐忍。
  「你还真能忍。」我抱紧他,汗湿的脸颊紧贴在一起,呼吸交融。
  「哥,你以前就教育过我,小0那里很脆弱,极易撕裂,所以 不能急吼吼进去。作为一名好小1,一定要对小0温柔再温柔。」他低声笑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第一次恐吓教训我的时候 啊,难道你忘了?」
  「这么久远的事,你居然还记得?」
  「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深深印在脑子里。」
  「难道我的话是圣 旨?」
  「这可比圣旨更珍贵。」
  男人撒娇般厮磨我的脸颊,我微偏过头,与他温柔啄吻。
  赤裸身躯亲密相贴,我能闻到他肌 肤上传来的汗味。男性阳刚之气,撩动心弦。
  最要命是他那根炽热的阴茎,深深埋在我体内,硕大龟头被我的密穴紧紧包裹。每一记心跳、每一次呼 吸、甚至每个吐字间,都能感觉到它随之微微颤动,若有若无地轻叩我的内壁……
  我不由面红耳赤,如此赤裸露骨的触觉,太淫靡不堪!
   「哥……」他开始用力吻我的唇,不断呻吟,看样子,已忍到极限。
  「来吧。」我情不自禁收缩一下,夹紧了他。刚开始的窒痛,已被满涨的充实感取 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他的气息顿时乱了,猛地向前重重一挺,我「啊」地叫出声来,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瞬间激发的电流。
  我有些 头晕目眩,还没怎么干,就已经那么爽,等下会不会精尽人亡?
  很快,这小子给了我确定的答案。
  他前后挺腰,屏息开始缓缓抽送,一下 比一下用力,像要把压抑已久的热情,全都发泄出来。
  做爱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在进攻时。无须我指导,他便抬高我的双腿,架到肩头,自上 而下在我体内激烈驰骋起来。每插一下,他炽热的阴茎便像要突破般,深深顶到我的G点。
  「啊……」我只觉得全身似被电流击中,整个人突然被抛到 九霄云外,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慢一点……」
  以前从没人给我如此惊人的快感,才抽送没几下,我就觉得自己有些绷不住,不得不用 手抵住他胸膛,不让他进入太深。
  他大口大口呼吸,可能一开始冲得太猛,也有些精关不守,暂时停下俯身吻我……
  缠绵好一阵子,才稳 定住情绪,重又挺身,有节奏地在我体内抽送。
  他的胯下不断撞击着我臀部,发出清脆拍打声,在室内隐隐回荡。
  深深插入,拔出,再插 入,再微微拔出……九浅一深,不断交错。一波波前所未有强烈的快感冲击着我全身毛孔,我的欲望已然坚挺鼓胀,顶端透明淫液像洪水泛滥般流个不停。
   我不敢用手去碰它,怕一碰自己就会爆发。只能舔着干渴唇瓣,微眯双眼,边享受被干的快感,边凝视着身上一心一意索求我的男人。
  他亦深深盯着 我,眼中尽是情欲之火,却不仅仅只是情欲,还有令我沉溺的浓烈爱意。
  我张开双臂,他即俯下身,插得更深,我呻吟一下,双唇便被他滚烫的嘴唇攫 住,吞入深吻。
  「嗯……」我的哼声听上去酥软入骨、春情荡漾。他贪婪吮吸我的舌头,下体还在不断抽送。
  身体渐渐炽热难忍,我在他 光滑背部乱抓乱摸。
  「哥,痛吗?」他以为我是因为痛楚。
  「不痛。」这时候谁还管他妈痛不痛,我紧紧抓着他屁股,一下下帮他向前 顶。同时,双腿下滑,缠上他精瘦腰身,夹牢配合他的抽送,让他一次比一次进得更深。
  「我弄得你舒服吗,哥?」他咬着我的下唇瓣。
   「舒服……你干得很好……啊……」
  我有点意乱情迷,浑身像滩水般酥软在他怀里。男人结实有力的拥抱,令我全身飘飘然,像飞一样;体内那根热情 的雄伟男性,更令我心跳如雷,耳眫只听得到打鼓般的声音。
  「哥,真要命……你实在太性感了……」
  他粗喘着按住我大腿,挺腰一阵狂 风暴雨式的鞭鞑。电击般的快感自全身冲向大脑,我无力地左右摆动头部,痉挛手指紧紧捏住他手臂,开始不断淫叫,「啊……操我……用力操我……」
   我的内壁不知羞耻地死死夹着他,露骨的欲望令人头晕目眩,却无力抵挡这排山倒海般的快感。
  顶端渗出的液体,已将我们的结合处濡湿得一塌糊 涂。他每抽送一下,我的阴茎便轻颤一下,吐出更多黏液。
  「你好棒……哥,夹得我好紧,我从没这么舒服过。」
  他看上去比我好不到哪 里去,欲火焚身的样子,掐着我臀部,一下比一下更猛地插入。
  我发出如泣似诉的呻吟,像溺水之人般抱紧他,盘在他腰间的大腿,更是微微抖动,配 合着他的动作。
  大量润滑剂加流出的淫液,令我们的结合更加顺畅。
  不断相撞的下体,传来交合独有的粘渍水声,听得人脸红心跳,却又 忍不住血脉飞驰。
  [性][爱]渐入佳境,我抱着他一翻身,顿时变成我居上位的姿势。
  前一阵激烈炮火的猛攻,令彼此精力消耗不少, 我们没有继续大开大合,而是称事休息,静静抱着,缠绵地吻在一起。
「小兔崽子,你的学习能力不错,孺子可教。」
「哥,我一直都是个勤奋的好学生。」他伸出舌尖,在我唇瓣滑来滑去,双手捧着我屁股,缓缓摩挲。
「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屁股,一直摸个不停。」我被他舔得很痒,不由眯起眼睛,温柔地揉搓他的后颈。
「当然喜欢,你的屁股又翘又有弹性,夹得我好紧,让我爽死了。」说着,他竟然把指尖伸到被阴茎撑开的密穴入口,在结合处绕圈抚摸。我浑身一激灵,情不自禁 收缩起来。
「啊……哥,你要把我吞进去吗?」他受不了似地蹙眉求饶。
「谁让你摸那个地方。」
我挺起身,左手撑在他胸膛,右手向后按上他大腿,跨在他腰侧的双腿微微用力,开始一上一下,主动以骑乘位继续。
「哥,你真的好迷人……」他一脸如痴似醉地盯着我,扶住我的腰,配合我的动作向上推送。
我知道以他的视线,必将我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结实健美的肌理、肿胀挺立的乳尖、昂首勃发的欲望,还有……以窄小菊口夹往他的雄伟,上下吞吐的情色动 作……
这一切都令我脸颊发烫,却着了魔般无法停止。
虽然被他压在下面的感觉也不错,但我个人更喜欢骑乘位。这个姿势对小0而言最主动,可由自己掌控一切。
我开始变换微妙角度,前后耸动、上下起伏,让他那根火热粗长,在我体内深处绕圈戳弄,巨细靡遗地爱抚着柔软内壁。这种体位,上下起落间,比正常体位更深 入,让双方都享受到最大的快感。
「哥……好舒服……」
他的呼吸渐渐加重,也自下而上猛力挺途,再加我本身下降的重力,有种被深深贯穿的错觉。
我仰起脖子,心跳如雷地承受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
如同两株双生藤,我和他牢牢纠缠在一起,任情欲之火愈演愈烈。
整个世界陷落于不断攀升的烈焰中,爱抚绵延不绝,销魂蚀骨。
享受了一会儿骑乘位,他翻身将我压倒,展开另一轮猛攻。
「啊……小混蛋……」
我微抬上身,能看到他结实的臀部激烈挺进,时而深、时而浅,时而疾进、时而缓慢,忘情驰骋起来。
我被他搞得哼哈不止,密穴深处传来的一波波快感,不断在体内喜悦膨胀,如同无法抗拒的漩涡,将我淹没吞噬。
我们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他开始翻新花样不断干我:一会儿深深插入贯穿;一会儿轻轻研磨抽送;一会儿,又将阳具完全抽出,只用硕大的龟头,在我湿润股沟上 下摩擦,故意挑逗我,逼我露出欲求不满的眼神,才再度深深插入……弄得我欲罢不能,却又欲仙欲死。
时间彷佛静止了。
空间、声音、光线,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停滞。
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在我仅有的世界。欲望如潮水将我们深深包围,漂流在迷失边缘,我们却如痴如狂,根本不想归岸。
「哥,我爱你,真的好爱你。」他在我耳眫低喃着火热情话,俊美迷人的脸庞布满欲望与温柔,深邃黑眸明明灭灭,闪着桀惊光芒,浑然一匹因我而迷失的野马。
「展鹏……」我呻吟着抱紧他,用力吻他。
双唇交缠那一刻,我的后面开始强烈收缩起来,那是高潮的前兆。
我浑身颤抖,体会着马上来临的前所未有的快感,而他则被我密穴的不断蠕动弄得气喘吁吁,失控般激烈颠狂……
终于,在一记大力挺进后,他闷哼着,所有热情宛如熔岩爆发,喷薄而出,悉数打进我体内。
我的双手深掐入他背部,浑身痉挛,后穴不安收缩,紧紧吸着他炽热的阴茎,彷佛要将他整个吞没……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阵阵晕眩,巨大的快感将我不断朝无底深渊拽去……
「哥……」在他温柔呼唤中,我缓缓睁开眼睛,哆嗦一下,前端又吐出一丝黏液。低头看到腹部,遗留着一滩白浊精液。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射的,大概与他 同时。
没想到,我竟然被他干到自动射精,犹不自知!
「哥,你高潮的模样好迷人。」他紧紧抱住我,眷恋地抚摸我脸颊。
我好一阵子才缓和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高潮后的余韵犹在,全身都有种微醺的慵懒感觉。
伸手拿过床头柜的烟,点燃叼上,我深深吸了一口。
爽,操完一根烟,赛似活神仙。
「现在你终于舒服了?不再自爆了?」我摸着他的头。
「哥,你一定要负责!」他拼命眨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活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夫」,怎么看怎么违和。
「负什么责?」
「人家……人家是第一次……」
「咳咳咳……」我被烟呛到,一阵咳嗽,浑身恶寒,「小王八羔子,操完我还来装可怜,你脸皮可真厚!」
「不厚怎么能追到你?」他嬉皮笑脸道。
「行了行了,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嫁,还是你娶,随便。」我拧了拧他的耳朵。
「可不许赖哦。」他一脸满足的笑,温柔轻啄我脸颊,「哥,我技术怎么样?有弄痛你吗?」
「就新手而言,已经很不错了。」我坦白道,看在他这么努力的分上,给他颗糖吃吃也无妨。
「我会好好努力的!」
「这种事,他妈的不努力也行。」我瞪他。
「那怎么可以,我发誓要让你幸福!」
「此『幸』非彼『性』吧,别耍无赖。」
「哥……」
「干嘛?」
「我……我又想要了……」
「靠,这才几分钟?我连烟都没抽完,你小子是八百年没做过爱吗?」
「哥,我只有你一个啊,让我做嘛,我硬得好难受,快要爆炸了……」
「哇,别突然扑上来,至少让我把烟抽完……靠,你那根怎么比第一次还硬,这恢复力也未免太惊人了吧……啊,他妈的我又不会跑哪里去,干嘛现在就做得精尽人 亡……我操你这小兔崽子……」
我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他掀起的涛天热浪中……
双唇被他堵住,身体被他牢牢抱紧,整个人都被他弄得晕头转向。胸口不断喷薄的情愫是如此强烈,光看着他,就令我心疼不已。
世间那么多错误,我只要把握住眼前这个「正确」就可以。
过去是虽然遗憾却也重要的记忆,不会轻易忘记。祝福对方的心意从未改变,然而今后,我心里就只有这个男人!
曾经以为,哭和笑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悲伤与幸福也从不必向别人倾诉。生活如饮水,冷暖自知,可有了他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分享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光是看到 他开朗的笑容,便令我内心繁花盛开。
我没办法再拒绝这个人,生平第一次,节节败退,却败得如此开心。
他是我的死穴,一旦碰上,纵然一身功夫,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一把揽住他脖子,我热情回应他温暖的唇舌,在彼此身躯上点燃串串火苗。美丽焰火犹如烟花朵朵升腾,一片姹紫嫣红下,只剩我与他相拥……
再不会分开!
——正篇完

番外一 完美小1的养成

「哥……哥……」
含糊呓语在耳边响起,原本迟钝的感官,被体内深深植入的一团热火烧得渐趋清醒……
我缓缓睁开困倦眼皮,果不其然,看到男人一脸兴奋、趴在我身上不断耸动的情景……
「靠,日操夜也操,老子迟早有一天被你给操死!」我骂道,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声音听上去十分沙哑。
我知道他很迷恋我,虽然并不讨厌他的热情,但每天一早醒来,体内就插着一根炽热[肉][棒]却也并非值得高兴的事。
「哥,谁叫你睡着的样子这么性感,害我一大早看到你,小弟弟就激动地站起来了。」越展鹏厚颜无耻道,俯下身捧着我的脸缠绵亲吻,温暖的唾液悉数喂入我口 中。
「再这么没日没夜地干,老子要脱肛了看你还怎么玩。」我抬腿缠上他的腰,收缩后面狠狠夹了一下,害他差点射出来,连忙停下抱着我安抚。
「哥,不会啦,你后面那么紧,根本没有过分『操劳』,让我多爱几次又没关系。」
他像撒娇的小狗般蹭着我的脸,不断轻啄我嘴角,
最近和这小子好不容易心灵相通,让他得偿所愿,这下可好,他摇身变为禁欲良久、终于解放的发情野兽,天天缠着我昏天黑地瞎干。饶是我体力过人,也被他弄得 四肢无力,腰酸背痛。
「哥,你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迷人、太不设防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哦,否则我会想杀人……」
「除了你……还有谁……谁会看到……」
我一向有起床气,每天清晨都要过好一阵子,才能彻底清醒。现在虽被他闹醒,但整个人仍处于迷糊状态,身体格外敏感,他的爱抚施予的感官刺激,比平时遽增一 倍。我情不自禁开始哼哼哈哈,慵懒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估计这也正是他如此热衷晨间做爱的原因之一,不管用什么姿势,我都迷迷糊糊,随他乱来。
「你那些闺蜜也不可以哦……就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他再次叮嘱。
「好了好了,你这个醋坛子。」我的身体渐渐发热,抱住他脖子,嗅着他身上的阳刚气息,与他耳鬓厮磨。
「你里面好舒服……我真受不了……」他微微退后,低头亲吻我已不知何时肿胀的乳尖,细小电流自胸口袭上大脑……
渐渐有些清醒了,感到男人插在我体内的热铁,比一般情况下更加坚挺。这几天我也发现了,他晨勃时,比其他时候更有力度,动起来真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哥……」他呻吟着将我翻转,以背后位深深插入。
正常体位和背后式都是他比较喜欢的体位,前者可以看到我的表情,后者能够进入很深,让他颠狂不已。
当然我们也尝试了许多不同姿势,在[性][爱]方面,他很有天分,进步神速。再加上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简直如猛虎出闸,看到我就眼冒绿光。
每晚大战之后,抱着我睡觉,能感到他下面仍是硬硬的,精力之充沛,令我目瞪口呆。
年轻就是好啊!
我和他的身体十分契合,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挖掘对方的敏感点,会听不少小1小0们唧歪,老跟同一个床件,就像天天吃同一盘菜一样会腻,在我看来这种歪理邪说 简直是他妈的放狗屁!
正因为与固定对象交往,熟知对方的敏感点,心意相通,所以SEX时才更如鱼得水,这难道不是好事?
「你小子……一天比一天骑到我头上了。」
被他弄到现在,我彻底清醒了。哪能每次都让他为所欲为?我一时兴起,扭起屁股故意和他作对。
因我大幅扭摆的动作,他深深插入的阴茎在我湿热体内四处碰壁,磨得他浑身发抖,爽得不行。再加上我高翘的臀部,连带摩擦着他的体毛,传来一波波蚀骨的酥麻 感……
「哥……痒死我了……受不了……」
敏感地带被这么刺激,饶是圣人也受不了。
他亢奋欲狂,整个人趴到我后背,将我紧紧抱住,不留一丝缝隙。相熨的健硕胸膛滚烫似火,几乎要将我灼伤,双手在我全身乱摸一通,用力揉搓我肿胀的乳尖、赤 裸胸口,及同样硬挺的男性……
「好舒服……哥……」他呻吟着,在我脖后喷拂阵阵热气,一下比一下插入更深更猛。
他坚挺的胯下,狠狠撞击我柔嫩臀部,两具男性肉体搧打脆响,与粗喘声交织在一起。
我转头与他舌吻,一波波快感,自舌尖及密穴攀髓而上,心神俱醉。知道他因我才如此兴奋,心里不由深深悸动。
「啊……哥,别乱动……否则要射了……」他按住我喊,体内的阴茎霎时涨大几分。我不管他,继续扭着腰,夹紧他,故意刺激他。没过几分钟,他就嘶吼着全部射 入我体内。
一股股热流冲击着敏感内壁,我整个人都有点晕晕的,被灭顶的情欲之潮彻底吞噬……
享受着高潮的余韵,我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他不断亲吻我汗湿的脸颊,在我全身温柔抚摸,还没到十分钟,察觉体内男性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我不由睁大眼睛,「你这小兔崽子,居然又硬了……」
他躺下让我骑到身上,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爱抚我尚未疲软的男性,冲我坏笑,「哥,我们再来一次?」
「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我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哥,来嘛,才一次怎么够?我好想再爱你几次,你高潮的样子,让我恨不得把你一口吞进去……」他抬起身体,舔吮着我的脖子,俯在耳边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色 情话。
相爱的两人间,做爱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才刚刚射过,本以为不会那么快想要,可在这家伙软硬兼施的引诱下,我很快被他弄得又有感觉,要不了几分钟,小弟弟二 度勃起,与他热火朝天地再干一回……
察觉我即将到达高潮,他双手握紧我腰胯处,将我一次次用力向上顶。
我觉得自己如同骑在一头雄健有力的野马身上,腾云驾雾,每次上升降落,都有被体内热铁深深贯穿的错觉。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开始大声淫叫。
他被我刺激得血脉贲张,以无法想象的频率,顶住我G点激烈抽送。我被他干得瘫软似水,酥麻难忍。当低头与他湿热舌头纠缠在一起时,我们同时激射而出。
一刹那,指尖麻木、大腿不断痉挛,意识仿佛离我远去。只剩我的密穴,仿佛有自我生命力般,拼命收缩,贪婪吸吮着他炽热的阴茎,而且在高潮后很长一段时间, 都情不自禁微微蠕动,像是在忘情品味……
这份吞噬般的激情,连我自己都十分诧异。
「哥,你好棒……」男人深深凝视着我,一脸超级满足的表情,仿佛得到了无价之宝。
「你也不赖……」我亲亲他的脸。
「我好爱你。」
「我也是。」
越展鹏顿时露出英俊迷人的笑容,像沭浴阳光下的大男孩,「哥,终于再次听你这么说,我好幸福哦。」
「小傻瓜。」摸摸他的头,不无感激命运,把他带到我身边!

稍事休息了会儿,我和他一起去洗澡。
越展鹏最喜欢泡在大浴缸中,把我抱在怀里边洗边玩。我一动不动,全由他伺候,抹沐浴乳、搓洗、擦干……
他很喜欢包揽我的一切,甚至连指甲都帮我剪。
我还从来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一抬手就有烟灰缸,渴了身边就有水,想吃什么他即会送到唇边……
这份几乎融为一体的亲密感,令自小习惯独立的我极不适应。刚开始时,连浴室的门都不让他进。可后来看到他像小狗般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又觉得很可 怜,只能随便他去了。
现在,我也渐渐习惯了这位「二十四孝完美人妻老公」。
他爱做,就让他做去吧。他为我付出那么多努力,我再怎么宠溺他也不为过。虽然他有一天天骑到我头上的趋势,但一想到过去欺负得他这么厉害,内心便觉有愧, 对他再也凶不起来。
越展鹏似乎揣摩到我这个心理,经常扮猪吃老虎。我便如同守城之将,一节败退,节节败退。
好在相爱的人之间,并非战争,我和他的「蜜月期」一天比一天更浓烈、持久。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的?」越展鹏抱我坐在浴缸中,恰到好处的温水将我俩覆盖。他轻轻吻我的脸颊,我偏过头,懒懒伸出舌尖,与他有一下没一下缠绵。
「是不是四年后看到我,一下子被我霹雳无敌的俊美给震住了?」
这小子可真够臭屁的!
「比这更早些,在你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把我推倒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哭的样子很可爱,让我怦然心动。」我笑道。
「咦?那个时候就……」越展鹏忍不住叫道:「不可能吧!你明明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不是不想你变成基佬吗?」
「所以才故意打击我?哥,你真够狠心的。不过,我现在还是因你变成了基佬,所以你一定要负责……」
「知道了知道了。」我堵住他的魔音贯耳,「小兔崽子,我认栽!」
「这还差不多。」他眉开眼笑。
「刚开始,你是不是以为我是1?」我斜睨他。
「是啊,你怎么看都像个纯1,害我喜欢上你后,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谁知正在挣扎间,突然看到你和别人上床的画面……」说到这里,越展鹏圈住我胸膛的 手臂猛然收紧,「那一刻,我的脑子像被雷电劈中一样,整个人都傻了。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0!在难以接受间,又恍然大悟,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子回 魂。」
「唉,我残害了一棵民族幼苗。」我喃喃道。
「哥,以前的事我不管,现在你有了我,就不许再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否则我会忍不住把那些染指过你的男人一个个全宰了!」
这威胁……我眼角抽搐,满脸黑线。
「我很庆幸遇到你,正因为有你,才有现在的我。」男人轻轻抚摸我脸颊,黑眸溢满温柔,「你是我的初恋。一开始是既恨你又害怕你,可不知为什么,竟一天天被 你吸引,变得满脑子都是你。我想要你想疯了,被拒绝那会儿真有点痛不欲生。你是第一个,让我彻底尝到挫败滋味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想到心痛的人……」
「傻瓜……」我摸着他的头发。
「离开你之后的四年,我一直憋着一股气。你的模样深刻在脑海,挥之不散。我想要成长为令你大吃一惊的男人,让你对我刮目相看。过程虽然很辛苦,但每天都过 得特别充实。后来,好不容易见到你……」
「你那时看上去很镇定啊,甚至有些冷漠。」我不由道。
再重逢时,他的确给我这个感觉。
「其实我心里早炸开了锅,恨不得扑过去把你紧紧抱住。你不知道我用多大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稳下脚步慢慢来。」越展鹏笑着抱紧我。
「你小子真够奸诈的。」我不由感叹。
「哥,谁让你这么难追。你一向我行我素、软硬不吃,不管别人再怎么喜欢你,你都不为所动。若不是豁出命去,我怎么能追到你……」
我堵住他的唇,「小笨蛋,以后不许再做这种蠢事,」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越展鹏笑着拉开我的手,交换无数个热吻,在彼此耳边,不断低诉温柔情话,十足一对陷入热恋中的傻瓜。

洗好后,越展鹏替我把身体及头发擦干,穿好衣服,然后,开始忙碌起早餐。我则像太上皇般,稳稳坐在光线充足的厨房边看报纸,边等他把丰盛的早点一一端上 桌。
这家伙愈发像位「完美小1」,不管工作多么繁忙,每天一早必亲自下厨,捣鼓半天,弄出一桌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
明明不是请不起佣人,可他偏要自己做饭。每次见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或像小媳夫一样拖地抹桌子整理家务,我都怀疑越氏集团是不是受金融危机波及,快破产 了?
不过,看他一脸愉悦地挥舞锅铲的模样,便知他的确乐在其中,更何况,四年前,当我担负起教育嚣张小霸王的重大责任时,家务自理,便是我灌输给他的第一条。 是以不管眼前画面如何违和,始作俑者的我,都没有抱怨的权利。
「哥,吃早餐。」
把一碟吐司途到我面前,越展鹏在我对面坐下,开始用餐,边吃边不时看着我,心满意足的样子。
——当看到心爱的人,一脸满足地吃自己做的东西,心里会特别幸福。
他当初说的话在耳边回荡,知道自己被深爱着,内心柔软似水。
「怎么了?」见我一直凝视他,他不由抬头问道。
「没什么,多吃点。」我微微一笑,将浓香可口的咖啡端给他。
深深宠溺一个人,或被人深深宠溺的感觉也不错。为了他,我会努力适应两个人的世界,好好去爱一个人!

番外二 嫩草和老牛

走入酒店顶层的咖啡座,笑容满面的侍者即迎上前来,「先生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
「有位越女士,在这里订了位。」
「是的,请跟我来。」
侍者在前面殷勤领位,以翠郁藤架点缀的咖啡座,极端幽雅静谧,室内淡淡柔光,更增添一分温和。
来到包厢雅座,我缓缓走向约我来的人,心跳微微加剧。
「依娜姐。」我低声打招呼。雅座中只有越依娜一个人,她穿了件白色洋装,显得清丽大方。
「魏杨,坐吧,想喝点什么?」她朝我微微一笑。
「随便,白开水好了。」
「来咖啡座喝白开水?」她「噗」地一笑,「还是来杯拿铁吧?这家的拿铁味道不错。」
「好。」我点点头。
侍者不久端上两杯咖啡,淡淡香味,弥漫开来。
「依娜姐,特地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我搅了几下咖啡,看着她。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你聊聊。」越依娜莞尔一笑,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看我道:「下周,我会和建华一起回纽约。」
「是吗?」我微微一愣。
「这次可能去很长一段时间,归期未定。小鹏决定留在这里,那总公司便人手不够,我和建华打算过去帮忙,把这里交给小鹏打理。再加上建华他母亲刚过世,他有 些郁郁寡欢。我想,换个环境,对他可能比较好。」
「是这样……」我陷入沉默。
和越展鹏在一起后,我再没有见过辜建华。只是听说他回了老家一趟,将辜月佳隆重下葬,然后返回市内,整日埋头于工作。
「魏杨,有个问题,对我而言很重要。」越依娜深深看着我。
「你问吧。」
「和小鹏在一起,你觉得幸福吗?」
我一怔,不知该怎么说,迟疑半天,才黯然道:「对不起。」
「干嘛这么说,我又没怪你。小鹏轰轰烈烈出柜,大家都知道他非你莫属,连我爸妈都接受了,你就不要再自责。」
我沉默半晌,坚定看着她清亮眼眸,「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你的回答,与小鹏一样坚不可催,真让人羡慕。」她笑了,真诚的笑,不无欣慰。
「我会转告建华,让他放心的。」
「依娜姐,我……」
越依娜伸手止住我,「魏杨,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其实都明白的。如果,此生不会和建华认识,也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和小鹏在一起。无关歧视,只是单纯觉 得这条路,对你和他而言都太辛苦。可现在,你是建华最重要的人之一,更是小鹏最重要的人。你的幸福,直接关系到我身边最重要人的幸福。我爱他们,正因为爱 着他们,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快乐。」
「谢谢你,依娜姐。」
这个表面看似娴静的女子,早在不动声色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字不提,还能如此宽容坦然。
有妻如此,辜建华何其幸运!
「以后,多来纽约看看我们吧?」
「有机会的话,一定。」
「依娜、魏杨……对不起,路上有事耽搁了,晚到几分钟。」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匆匆走入,对我们露出抱歉笑意。他看上去瘦了些,但气色相当不错。
「没关系,我刚告诉魏扬,我们下周就回纽约的事。」越依娜对他道。
辜建华点点头,坐下叫了杯咖啡,对我微微一笑,「魏杨,你看上去很精神。」
「你也一样。」
「小鹏还年轻,有时候不免意气用事,你多替我看着他点。」辜建华嘱咐道。
「华哥,你一天到晚只会给我找麻烦。」我故作不耐烦道。
「有吗?」他含笑问。
「废话,四年前就这样。」
他朗声大笑,「的确的确,一切都是我的错。」
「小鹏现在很成熟呢,做事稳重,能力也强,早跟四年前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若不是因为魏杨,他又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变化?」越依娜看着我笑,不无深意,令我 很不好意思。
「别一个劲说我了,倒是你们,赶快努力造人吧。多生几个,分两个给我玩玩吧。」我笑道。
「你这家伙,以为生小孩是生鸡蛋?哪这么容易!」辜建华瞪了我一眼,越依娜偎在他身边,则微微羞红了脸。
整个下午,我们都聊得很开心。过去芥蒂与阴影早不复存在,感觉如同一家人。
分手时,目送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我深深吸一口气,眺望清澈天宇,内心尽是纯粹的感激。


晚上,我和越展鹏一起去『沉没森林』。
有段时间没来了,一路上,不断有人上前搭讪。
我倒不介意投向越展鹏的示爱目光,毕竟他这么受欢迎,我也有面子。可他却是个醋缸,一旦有人想靠近我,他便目露凶光、以眼杀人,紧紧握着我的手,一步不 离,十足的妒夫模样。
才在吧台坐下,就有人送上五杯鸡尾酒,齐齐排列在面前。
「我的?」我挑挑眉,问侍者阿B。
「呃……魏哥,不好意思。其中两杯是你的,另外三杯是……是越先生的。」阿B小声对我说。
居然有人拿到的酒比我多,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难怪阿B会是这种表情。
「哦哈哈哈,魏杨啊魏杨,你也有今天!」
嚣张笑声从背后传来,一身光鲜的乐嘉如花蝴蝶般闪光登场,后面还跟着小京及阿迪。
「乐嘉,老子还没跟你算旧帐呢!」看到他,我不由两眼冒火,「真是有男性没人性,居然串通小兔崽子骗我,害我像傻瓜一样送上门,然后……」
「然后被他吃干抹净?」乐嘉哈哈一笑,厚颜无耻地说:「那你应该感谢我,饥渴良久,终于过上『性福』生活。瞧瞧眼前这位小1多么完美,若没有我,你能这么 快和他修成正果?」
「是,多谢嘉哥帮忙。以后有什么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越展鹏豪迈地拍着胸脯。
「看看,越小少爷多懂事!我的眼光真的太准了,四年前我就看好你,果然四年后,你真的攀下这朵高「龄」之花。干得好,小子!」乐嘉伸手揽住越展鹏,两人笑 得见牙不见眼,活脱脱王八对上了绿豆。
我的脑袋隐隐作痛,这对活宝凑到一起,今后有我头疼的。
「知道吗,魏杨最怕痒。有什么事说不动他,只须挠他痒痒,他必定乖乖投降。」乐嘉俯在越展鹏耳边说,声音虽轻,却尽收入我耳中。
「还有,魏哥他吃软不吃硬。凡事不能跟他硬来,好舌相劝,装可怜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就会乖乖听你的……」小京也插嘴道。
「喂,什么意思,你们还算是我闺蜜,现在却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我重重拍案表示不满。
「切。」他们齐声鄙视我,「这么濒临绝种的完美好1,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他追你追得差点翘了辫子,你却推三阻四故意欺负他,真是天理难容!」
我囧了,原来每个人都想把我和他送作堆,这小兔崽子真受欢迎。
「好热闹啊。」老西不知何时加入我们圈中,一脸神秘的笑,「听说魏杨的真命天子驾到,我怎么也要出来看看……就是眼前这株小嫩草吧?」
其实越展鹏看上去并不嫩,只是跟我们这群老GAY比,他相对浅显的神情瞒不了人。
老西摸着下巴,绕着越展鹏转了一圈,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魏杨,你小子居然老牛吃嫩草?你不是最讨厌比你小的男人?况且又长得一副花心牛郎相,根本不是你 喜欢的类型嘛。」
「咳咳……」我被酒呛到,咳嗽起来。
奶奶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老牛吃嫩草,是嫩草吃老牛。」越展鹏微微一笑,黑眸锐光闪烁,全身隐现煞气,「还有,我哥的确是讨厌比他小的男人,但只有我一个人例外;他也不喜欢 花心牛郎,不过我的心,全花在我哥一个人身上,就不劳您操心了。」
老西被他噎住,踢到了铁板,半晌无语。
「小少爷好犀利呀……」小京在乐嘉身边赞叹道。
「果然不愧是魏哥的老公!」阿迪频频点头。
「今天全场我请客,大家可尽情享用……」越展鹏手一挥,很豪爽地对众人朗声道,然后一把揽住我……
「不过我要事先声明,这个人,已经是我的了!所有明恋暗恋他的人,都给我彻底死心吧!」说罢,他拾起我的下巴,猛然堵上我的唇……
全场安静三秒。
之后,如雷般热烈的口哨声、鼓掌声、叫好声,像潮水一样涌入耳膜,间或掺杂不少玻璃心碎掉的声音……
「小王八羔子,原来你吵着要来『森林』,是为了演这一出。」我被他吻得嘴唇红肿,气息紊乱。
「太多人对你虎视眈眈,我必须刻下专属印记!」越展鹏抱着我不肯放开,眼中尽是强烈的独占欲。
「你当我是宠物狗吗?」我不由眼角抽搐。
「如果你不愿意,我当你的也没问题。」他在我耳边轻轻笑道。
「臭小子……」
「哥,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以后可不许再招蜂引蝶……」
「日夜操劳,我哪有这个体力招蜂引蝶。」我咬牙切齿道。
「这就好,我会继续努力的。」他露出坏笑。
「够了,你已经很够了,别再努力下去……」
娘的,再下去老子真的会精尽人亡。
「哥……」
「等一下,要发情回家去……」
「好,我们现在就走!」
「喂,你说真的?靠,不会吧,我连一杯酒都没喝完……」
声音就这样,散入无限深远的夜空;而我们的感情,如同这不知何时吹起的晚风,淡淡的,却又无孔不入地,渗透彼此胸怀……
像是永远不会停息。
——END

后记

大家好,又见面了。^^
这本《纯0时代》,还算是一次愉快的尝试呢。虽然过程仍是煎熬,删删改改,但我自觉总体把握还算流畅,所以完结时,心情颇为愉悦。
本来只是想写个以强受为中心、简单流畅的故事,但一开笔就收不了手。之前一直觉得一本6-7万字的BL小说,应该能很完美地诠释剧情,爆字数是作者功力不 够。但现在我也渐渐发现了,如果想要既很完整地辅展剧情,再以适当甚至火辣的H杀必死,单本显然不够写。
于是,小小挣扎一下后,我毅然决定写成上下册,让他们毫无顾忌尽情地滚!滚得飞沙走石天崩地裂日月无光风云变色血流成河H绝人寰精尽人亡!(太久没写H了 需要爆发……)
相信我,我真的很想让他们滚!一开始就想把这对狗男男丢上床滚呀滚呀滚(挠墙),可问题是,我又发现鸟,自己已经成熟的风格就是那么磨人,若不好好一点点 渗透辅陈,安排合理情节及细节,一步步让主角相知相爱,我就是那会死星人啊混蛋(自抽)!
所以,小攻小受一直磨磨蹭蹭叽叽歪歪要H不H要滚不滚地搞了半天,连小手都没牵上,我那个憋闷呀(挠墙),但是又米办法,我只能憋呀憋忍啊忍得一直到很后 面,才终于让他们来了一次69(洒花),然后又一直憋到快结尾我都内伤了两人才瓜热蒂落开始滚床单……
喔我真的好想一开始就让这对狗男男提抢上阵热火朝天直接干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血流成河啊啊啊!
所以,各位看官对这次的H还满意吗?(摇小扇子~~~~)

这本一开始是因为《小宅鱼》的过度怨念,小鱼太纯情了根本是个平胸弱受,虽然我不是没写过平胸受但他真的把我打败了,自那后我就发誓要塑造一个超MAN超 帅的强受。
可下笔后又囧囧有神地发现,这小受实在太强完全把小攻给压倒了,一出场就把他暴打一顿不说,终于上了床甚至比小攻更攻……NO!(痛苦地扭过脸……)
幸亏我一早就把他设定是纯0,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搞不好他真会去爆小攻的菊(巨雷啊~~~~),谢天谢地他是个纯0……啊耽美大神我错了我以后再 也不写平胸受了!
一般下笔前,我都会有详细的大纲及成熟的故事,但这本却没有,只是纯粹因为自己的恶趣味,想写一个不像受的受,及不像攻的攻。
本来还担心会写失败,但越写越有爱了说越来越喜欢这一对了说(扭动)……
魏杨我自认塑造得符合原先构想,但不像攻的攻,即弱攻,写得好应该很有趣,可我个人却不太喜欢,所以还是让小攻成长,让他变得与小受旗鼓相当。不过因为小 受个性太强悍,所以整体感觉还是略逊一筹X。
越少多多加油吧,希望你今后越变越腹黑,把魏杨吃得死死的。^^

今年八月分亲自直参CWT23,感受到大家满满的爱意XD,非常感动,仓促之际没能一一说感谢及回礼,也请大家多多包涵,希望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次照例要感谢帮忙的大家,谢谢锦年、WIND和兄弟帮我看稿,给了很多宝贵意见,也提供很多支持鼓励。谢谢十三辛苦的校稿排版及整本书的合成,谢谢锦年 的封面设计,抛送飞吻……
这次封面特地请了可爱幽默的小花同学,我超爱她的图,非常之萌。这次辛苦小花同学了,也辛苦帮忙的各位。
那我们下本再见!^^

白芸